“这事要从司天监说起。”
“司天监?”
阿采道:“流光断本也不是大哥哥的东西,它是司天监的……也不知是哪一朝从外敌手中抢来的,被当做贡品,辗转献入宣都。因为它太锋利,凡靠近它的事物,都会被斩碎,除非有人的肉躯做它的血鞘,它才能被好好保存一段时日。
“所以,最开始,流光断都被封存在大周死囚的身体中。
“后来……大概是几朝之前吧,司天监中,有人称发现了流光断的秘密。
“这个秘密就是,流光断可斩万物,包括时间与空间。
“它可以劈开时光的裂隙,让人看清一段过往的真相。
“不过,用流光断劈开时光,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办到的,这个人,必须拥有与流光断契合的肉躯,换个说法,他必须曾经是流光断的血鞘。
“每一个‘血鞘’一生中,可以劈开一次光阴,他劈开的这段光阴,必须与他有关。
“发现流光断的秘密后,流光断便转为由司天监保存。司天监,也成了大周皇帝最信任的衙门。”
阿采说到这里,语峰一转:“你们知道当年祁王府之乱真正的起因是什么吗?”
“因为流光断。”不等人回答,阿采径自道。
她垂下眸,这事她谁也没说过,包括与她相伴三年的祁王。
“这是秘密,除了皇帝,只有司天监的每一任监正知道。”
“发现流光断的用处后,大周的皇帝料理政务时,常常会把司天监的监正带在身边,对外称是相信天命星象之说,其实不是,他们相信的,只是流光断罢了。因为自那以后,流光断的血鞘,就从大周的死囚,变成了司天监的监正。皇帝在年迈时,让血鞘跟在自己身边,见他们所见,闻他们所闻,等到合适的时机,血鞘便能劈开一段时光,勘破往日的隐秘,为王朝挑选一个最为合适的储君。”
阿采说到这里,或许因为想起了故人,目色变得异常怅惘,“司天监的上一任监正,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因为成了血鞘,他没有成亲,没有家人,但他常常会去慈幼局看无家可归的孤儿,给他们讲戏文听,带好吃的,好玩的给他们。
“后来……八年前,到了大周该挑选储君的时候了,监正是血鞘,自然得履行他的职责。
“裕王出身好,朝臣们支持他,今上当时也倾向选他。但监正是个刚正不阿的人,裕王虽然是人心所向,但他记得,裕王身上,其实是有一桩案子缠身的。”
祁王听到这里,问道:“粮仓案?”
阿采“嗯”了一声,“就是这个。”
案子的细节阿采记得不太清了,大约是有一年,秀州一带发大水,许多百姓流离失所,朝廷拨了银子,让裕王去秀洲赈灾,裕王好不容易填足秀州的粮仓,正准备救济灾民,谁知一夜之间,粮仓中的粮食不翼而飞。
裕王指责秀州的知州贪墨,暗中转移粮食,卖去关外,知州指责裕王说谎,称裕王其实根本没有筹粮,粮仓中的许多担米粮,下头堆放的全是石块。
这桩案子,裕王和知州各执一词,后来朝廷震怒,派钦差彻查。
钦差在知州的府中搜出了卖粮的证据,定了知州的罪。知州于是被斩首,知州之妻悲痛不已,悬梁自尽,余下一个少年,在此案后消失无踪。
王朝挑选储君,储君不可不仁德爱民,所以老监正劈开时光,看的就是当初的粮仓案。
“那笔赈灾的银子一到秀洲,就被裕王私吞去大半,秀州知州家中的所谓证据,也是裕王遣人偷放进去的。”
阿采道,“老监正看清过往后,便将真相告诉了今上。”
事实摆在眼前,皇帝自然不会再立裕王为储,可能因为舐犊情深,他也没治裕王的罪。
但这些秘密,裕王不知道,在他看来,今上是听信了司天监的谗言,所以才不肯立他为太子。他无数次私下找老监正,请老监正改口,但老监正一次都不曾答应。
“裕王什么脾气,你们都知道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没多久,他便派杀手去老监正家中杀人灭口。
“老监正是血鞘,斩开时光后,就活不长了。”
他怜悯秀州知州一家的遭遇,去寻过那个失踪的知州之子。
这一日,杀手杀入家中,他竟看到了那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