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玉令便是关键线索,顺着这条线索,她几乎能嗅到一股冷人胆寒的滔天阴谋。
只是……萧燕昭的眼珠子又落在了盛璋身上,这刑部左侍郎盛璋代表的盛家在这其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这些还得从长计议,不是一朝一夕之事,眼下赵继和吴柳的案子尚存疑点,只能从这些人口中挖出来。
思及此,萧燕昭的眸光落在了村长身上,她道:“你们是怎么设计害死赵继的,说来听听?”
村长闻言,立马便垂下头,小声道:“赵继不是在京都吗?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萧燕昭端出架势,一句话说得村长浑身一颤,“本侯从未说过赵继身死,你们村庄久居山间亦从不下山,却能在短短数日内得知他的死讯,并以此撺掇忘忧伤人。若再敢隐瞒,本侯即刻便将你们带回京都凌迟处死!”
最后一句话是吓唬人的,但是萧燕昭的气恼是真的。
忘忧小小的身子一缩,听到这话,眼中又蓄起了泪水,却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发出声音。
村长本就是纸做的老虎,虚得很,闻言竟也涌出泪水来,一张老脸皱在一块,脏污的麻衣袖子不住揩着眼泪,豁出去般喊道:“我老头子要真是那么坏,你们如今早就没有命活了!”
他嗓音嘶哑,“这世道会吃人啊!我们只是想活下去,只想给娃娃整口肉吃……”
听到他这番话,萧燕昭怔在原地,喉间仿佛被什么堵住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老村长布满沟壑的脸老泪纵横,他犹自说着:“我何曾想过害死赵继?可如今铜料飞涨,铸钱的本钱越来越高,村子本就没赚多少,这一年尽赔了!老头子我但凡有其他办法都不会不听劝告,背着那人拿这批私钱去京都碰碰运气……”
一直沉默的金世安忽然开口问道:“赵继曾说自己要发财了,是你在诓骗他?”
老人还没来得及搭话,村民中有一身形健壮的汉子抬起头站了出来,“是我。”
萧燕昭凝神看去,这人竟是初次进村是遇到的那个疯阿伯,只是此刻他的眼中不见浑浊,清醒无比,果然先前就是在装疯卖傻意图吓退他们。
“我就是你们要找的那个铜匠,”疯阿伯开口道:“我拿着那一批私钱去了京都城,但是我没有门路,只能去找在当铺做事的赵继,可是……”
他说着又迟疑起来,竟然抬眼看了看曾阿婆。
曾阿婆见此瞪着眼怒喝道:“看我老婆子做什么!你要说什么?你要说什么?!”
差役一把将她掼到地上:“吵什么吵!”
盛璋道:“你继续说。”
疯阿伯这才又开口:“赵继毕竟是在京都城里经营多年,听说之前还在容氏钱庄做过活,我不敢坑骗他,所以阿婆就悄悄在我下山前给吴柳的娘喂了毒……逼得吴柳就不得不去京都城里投奔赵继换钱买药……”
“什么?”老村长突然打断了疯阿伯的话,他瞪大眼看向曾阿婆,手指颤抖着指向她:“吴家婶婶竟然是你害死的!”
曾阿婆一双眼变得怨毒,却低下头没有说话。
疯阿伯继续道:“我下山寻找到赵继,向他透露了村里铸钱的事,他果然上钩,说自己在容家钱庄有些门路,能帮我们把钱混进去。只是胆子太小,只敢掺一小部分。我故意嫌他畏首畏尾,假意翻脸说不干了,当着他面把他投的本钱如数奉还……不过先前就把这些银钱换成了私钱。”
萧燕昭忽然想起来,先前在命案现场,容舒槿曾说过赵继眼熟,原来是在容家钱庄做过活。
后面发生的事不用疯阿伯再说,萧燕昭也能猜到七七八八了,他故意如此,好让这批私铸恶钱能换到吴柳的手上,借由无权无势的吴柳去试一试这批钱能否在京都吃得开,只是很快就被发现了。
如若不是萧燕昭执意要查,恐怕这件事的真相最终也会蒙尘。
吴柳和赵继本是关系非常要好的邻里,吴柳和婶婶待小忘忧如同自己的亲人,半分也没苛待过,数十年如一日。
而赵继也从未想过要诓骗吴柳,那批银钱……他以为没有问题,甚至还在原有的基础上多塞了一些给吴柳。
可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死在吴柳的刀下,甚至至死他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小忘忧在短短数日,身边的亲人接连离开,爹爹死了,婶婶死了,就连疼爱她的吴叔叔也再回不来。
萧燕昭犹记得婶婶家的那一方小院子,院中的蔬菜虽然打着蔫,可一片片嫩绿的菜叶都生长得十分漂亮,可以见得平日里婶婶打理得多么用心。
门口的灶台边,害怕小忘忧够不着还贴心放了一个小板凳,甚至整个院子里都是给小忘忧熬的草药的味道。
小忘忧自小身体不好,却也在婶婶和吴柳的照顾下长大了,并且在如今这样的世道,教忘忧生得单纯又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