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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0 章(第1页)

第一百四十章

年老生物对死亡是有预感的,她们为了让自己安心的从这个人世离去以及最小限度的拖累子孙,会在还在人世的时候就安排好一切。

老人家盖了脸面,常禧堂说话的就是轻红了,她一直是胡嬷嬷带在身边的,女孩子又能干,喜欢的不得了,只当孙女似的,连出嫁的嫁妆都给准备了,她年纪轻,又是个孤女,孑然一身,并不怕谁,大家都哭个不住,她先忍住,站起来郑重道:“一应用物都在后院阁楼上,极简单,奶奶早说过,免得哪天她一走,咱们慌脚鸡似的,别吹吹打打,办的吵吵闹闹,她的意思是,小姐是叫人把身子烧了的,她也烧了罢,装她的盒子自己挑的有,嫌寒颤,愿意装到棺材里,她也不嫌地方宽敞,最要紧,要放到她小姐旁边,她终于熬完了,是高兴事,以后就可无牵无挂,到地下去,还跟以前一样,只伺候她小姐一个……”

说到这里,实在忍不住,直脖子咽了许久,哽了几声,把头一转,看向地上一直跪着没起来的老爷,也看不出是否伤心,像一块永恒坚硬的石头,沉默着跪在那里,在这样该感情充沛的时候,被众人的哭声衬的更像是无情无义,狼心狗肺,轻红眉眼间的神色竟与胡嬷嬷重合,到底是老人家养出来的,向宁擒云福了礼:“老爷您恕罪,奶奶也有话给您,说过,活着的时候没法子,茸哥儿在您手里,您是他老子,再不愿意见,也要时时见着,等她死了,万不要您送,管是烧埋发送,停灵摔碗,只要是往那边走的路上,求您万不要出来碍着,疼了她茸哥儿一场,临了麻烦麻烦他就成,好歹把嬷嬷安然送到土里再哭,也叫她看看茸哥儿会不会办事儿,才好放心,她赶着去撵她们家小姐,或者小姐还记着生前的事儿,尚未投胎,从阴司上来接她,见着了你徒增伤心,还有,下辈子如若要再也见不着,黄泉路上最好少沾染,你烧的纸她不愿意拿。”

屋里人都怕极了,轻红姐姐真是一字一句,一点也不藏着,都抹着眼泪悄悄看老爷,却见老爷在床前磕了好几个头,起来时踉跄了一下,叫秦少爷扶住,把人推开,点了头,走了。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忙活胡嬷嬷的丧事,说不想见到宁擒云,宁擒云果真连面也不敢露,宁茸来不及哭,也来不及伤心,脑子里没别的,心也像裹了层蜡油,什么味儿都尝不出来,该跳还是跳,忙活的都是眼前的事,给山西写信,派人送去报丧,搭丧棚,请僧人进来诵经烧身,各处开门给钥匙,茶水饭食,圣上又知道,宫里来人,说感念胡嬷嬷为仆之忠,封了谥号,追为忠义夫人,又要跪下接旨,听使者念完赞表焚奠灵前,伺候使者的茶水,来去应打点的资费,各家又来人吊唁,有胡嬷嬷生前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死人的事好了,活人的事难了,最该哭的最要笑,接待各处,这家送了什么,那家又给了什么,又有说要设路祭的,又有为在忠义夫人出殡路上买了多少只天鹅放生等等,少不了的,官做到宁擒云这里,自己身不由己,身边人也常常事与愿违。

秦炎一直陪在身边,帮他独当一面。

好歹宁茸好劝歹说,各处赔笑想法子,没有闹得太大,算是全了嬷嬷的心愿,烧身发送,四日便把事情了了。

从坠雁山下来的时候,京城已经晴了几天了,好像只有胡嬷嬷去的那日凌晨浮浮飞飞的下了几丝雨。

天越来越热了,中午时分,花还是开,风还是吹,叶子依旧响,阳光明媚,影子跟在下山的人身后,一辈子都是这样,世上虽然少了一个人,可是再过很久很久,它们依然是这样。

下马回府之后,往自己院里走,屋檐下,锄绿她们头上戴着白色的绒花,坐在廊口还是哭:“……贤惠了一辈子,到了了,还是撑到公子生辰过了才走的,不叫以后生辰的时候不好受……”

“我就说那天脸色真好,心里还高兴的不得了,谁知……”

见着他们回来,赶着擦了眼泪,红着眼过来往屋里带,强笑道:“正说呢,这时候该回来了。”

到了屋里,才急着给他们解孝衣换舒适衣裳。

宁茸脸色有些苍白,大概是这些时候累的。

大家只知公子最近都起的很早,要嘱咐监看事情,待人接客。

胡嬷嬷的身子要烧的前一晚上,宁茸最后躺在常禧堂的床上,陪着嬷嬷一夜没眨眼,那时候摸着嬷嬷身子的冷和硬仿佛还一直在他心口,转移到他身上,说:“想口热饭吃。”

锄绿早备着了,叫人端上来,秦炎陪他坐在桌前,一直看着茸茸,一眼也不敢错。

宁茸端着碗,就着热腾腾的珍珠米狠狠扒了几口蒸肉,突然说:“我才吃了一回。”

大家都看他,他又说:“我才吃了一回。”

他指的是长寿面,胡嬷嬷做的长寿面。

眼泪大颗大颗的砸出来,砸在碗里,起先是没有声音的,后来把碗放下,捂着腰腹,哭的头都抬不起来,声音像破了洞的埙,断续、呜咽,也像阴天暴雨之前穿堂风,凄凉,喑哑。

秦炎把心宽了,自己都没觉得,长长出了一口气,这四天见他见了客人笑脸相迎,眼泪也不掉一滴,天知道秦炎心里有多么惶惶,也说不出话来安慰,正欲要抱,只见人肩斜头歪,就往椅下倒,忙接住在怀里。

宁茸满面泪痕,眼已闭死了。

白圣手亲自来看的,说不打紧,是太伤心,哭急了,开了几副药,宁茸就一碗一碗的喝,他身体一直很好的,谁想这次不一样,几副药下去,人还是每天没什么精神,日日呆在床上不下去,不是有一下没一下逗他的猫,就是看着窗户外头发呆,夜里总是眼角有泪流出,嘴里喃喃着“嬷嬷”。

秦炎一直陪在身边,宁茸的病床前也并不缺人,宁擒云每日再忙也要来看看,尽管是坐在床前,跟秦炎一样,说不出什么话,只是看着,宁茸有一次见他转身时才发现他的脊背弯了,稍微有了弧度,头上白的也更多了,几乎白了大半个头,明明是不到五十的人。

曲弘、柳三清常来,不过是说些安慰的话,见不得他总赖在床上恹恹的,叫他出去散散心,他又不肯动,总说:“我那天不该出去的,我应该在家,我应该陪着嬷嬷,怎么出去了呢?”

亲人的突然死亡让人总是想起生前的相处,锱铢必较的回忆,搜寻每一个细节,拿出来咀嚼,最后大多是自责,因为没有人是完美的,也没有人能预知分离会发生在哪一刻,只会责怪自己做的不够好。

谢执也来过,说学里要复学了,又说他把自己的铺盖搬到了他跟秦彪原先的寝舍,宁茸对此不置可否,谢执又叹说:“本不想告诉你,想着离别这事,在离别的当时叫对方知道便好,何必将愁绪拖的太长久……我秋天就要回辽东领爵位了,或许再不来京城,除非每年进京述职,受了封地的郡爷王爷,无诏是不得私自入京的,本想着……”又不肯说了,只道:“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快些好罢,我不想白搬一趟寝舍。”

宁茸听了他要走,心里更不是滋味儿,相处这么久,谁能没有一点感情,点了点头,又说:“我可以去看你,去辽东看你,以后。”

谢执倒像是开玩笑:“那让你一直留在辽东,愿意么?”

他说话是一直不顾人死活的,平平常常的口吻:“左右你家嬷嬷去了,我瞧着你与你父并没有什么情分,正是无牵无挂,无牵无挂的人,天下哪里去不得。”

宁茸更是叫这“无牵无挂”说的心酸,低下头想了一回,往很是紧张的秦炎脸上看,到底回以沉默。

谢执是聪明人,再没提,带着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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