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惦念着还没算完的帐,祁泠走了几步倏然发觉头上轻飘飘的,没有簪环坠着,她抚上发顶,万千青丝落在脑后,只剩盘在发顶的简单发髻。
侧眸望去,床侧似乎比上回添一金丝楠木雕花鸟的梳妆台,铜镜下方依次摆着从她发间拆下的钗环,耳饰。
看来前几日她说不愿出府,他着手准备起琅玕院,将此当做两人相会之地。
可祁泠所愿非如此,情爱与她而言并不重要。她要堂堂正正地活着,不想谨小慎微,也不会担心自己出现在何处是否会惹人心烦,身份尴尬。
而这些在祁家,都是决计无法获得的。从前无法,与他私会更是无解。
祁泠走出内室,过堂子,推开书房的门,书房窗子微敞开些,飘进来的风夹杂碎雪落在她长睫上,带来一点冰凉意,她揉下去,拖着曳地长裙向前。
金乌西落,染上暗沉,不复早间的亮堂,小案桌上的三卷账册他都看过了,竹册旁侧有着批注,案旁多了一页纸,上书着她算错之处以及如何正确做法。
祁泠坐下,一行行静静看过。
她在心中反复演算,记住做法。等抬首时,天色发沉,还是熬到了天黑,她心下解脱,正好趁着祁清宴没回来,她直接回二房好了。
忽而风急,他案桌上的一摞纸张被吹响,几张落在地上。
祁泠抿抿唇,扫了几眼,本欲不管,可被风吹得愈发远,她还是走过去,弯腰将满是他字迹的纸页拾起,刻意不去看清上面写的字意,回身将其放在他的案桌上。
不经意抬眼一瞥他案桌,祁泠顿时瞳孔紧缩,从心底生出密密麻麻的惊骇来。
他做事未避讳她,但白日她看着自己的账册,未注意他的案桌。字句尚能可以不去理解,但图纸一眼分明。
她不懂兵戎,但也能从那几张图纸看出大概模样。
——俨然是铸造箭□□。
世家各家皆有私卫,前朝管的松泛,亦允大族造武器防身,楚家暗中囤兵器反了沈氏皇族。先皇称帝后对此严防死守,绝不许世家私造兵器,威胁楚氏江山。
而祁清宴……他到底在做什么?
祁泠不敢细想。
身后忽被罩上披风,肩头落下一只手。
他回头,祁清宴站在她身后,脚步轻轻她没听到。
披风周围镶着一层绒毛,边缘处绣了蔷薇花,是冯夫人闲时绣给女儿的。她虽没有亲生父母,但也在祁家衣食无忧长大,天真长大,难掩饰反应太大的情绪。
眸中的惊明显。
“风吹掉了,解释。
祁清宴轻松又愉悦的笑了几声,想亲昵唤她阿泠,又清楚察觉到她对他这么唤的抗拒,道:“无碍,你愿意看,我只会欣喜。”
他。
起码要比从前那便宜的兄妹关系更亲近,好让她记得清晰,改了对他的态度。
他
可祁泠没被他迷惑。她绝不会做出有害祁家的事,而他也十分清楚这一点,才丝毫不避讳她。
而且,从前他在她面前不会如此坦然,在庄子受伤时,他没对她和祁望舒提半个字,是她意外碰见他才知道。
他的亲堂妹,他都没告诉。
,如今这般还不是因着,他将她视为所有物,认为她再离不开祁家。*
不谈信任与情意,祁泠看得清醒,也没有一点动容,冷冰冰道:“天色晚,我要回去了。”
祁清宴揉了揉她脑袋,由她去了。
……
祁泠回到二房呆了两日,每日都盼着过得慢些,再慢些。可一晃神又到了该去算账的日子。
进了琅玕院,青娥恭敬行了礼,道:“娘子,郎君今日不在。”
祁泠心里长松了口气,“那我回去了。”
“别,娘子——”青娥拦了一把,将转身的祁泠制止住,又道:“娘子,郎君虽然不在,但昨日已给娘子备好该看的册子。”
只祁泠一人进了他的书房,迎面扑来暖意,走在路上冻的发凉的手逐渐回暖,她案桌旁多了鎏金博山熏炉,比上次来暖和许多。
小案桌上仍摆了三卷账册。没了祁清宴在,祁泠自在许多,开始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