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先喝药吧,此刻其余事不重要。”祁清宴重新舀了一勺,将药递到祁泠唇边。
药汁的苦涩气味瞬间飘满整个鼻腔,虽说讨厌药的苦味,不喝青娥送来的药是托词。
但祁泠也是真的不喜这个味道。
只要冯夫人的屋子里一充满药味,便是她身子又不好了。
想到冯夫人,养好病早日回建业要紧。
她张开嘴,听话喝下他递过来的那勺药。两人僵持了一阵,药已彻底凉了。
祁泠朝着药碗伸出手,打算接过来,“我自己喝吧。”
祁清宴也顺着她。
她接过来时,马车压到石子颠簸一瞬,药碗晃动一下,险些溢出药汁。对面的人还欲重新拿过去,她却已手疾眼快地放到唇边,仰着头,一饮而尽。
苦涩味还未散去,嘴里被塞进一只酸渍梅。酸中带甜,浓重的梅子酸甜味压过药的苦。
祁泠掀起眼帘望去,他手中拿着一瓷罐,随他一动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内里皆是梅子。
祁清宴出见她视线定在装梅子的罐子上,将其收回袖中,随后解释道:“我见叔母给你带了许多,这几日吃的差不多了。便又备了些。”
“如今总是咳嗽,不能吃太多,等你病好再吃。”
祁泠眼神随着瓶子到他袖上,眼见他暂时不会拿出罐子,咽了咽口水。
她再次躺下,眼睛也闭上了。
马车比她来时坐的那辆宽敞些,祁清宴将地方挪出来大多半,改过一番,让她有休憩之处,只剩靠门的角落能坐人。
他也不觉小,坐在那里,望着她。
不稍多时,沉弦悄悄冒个头进来,声音极低唤一声郎君,手中装水的皮囊递给祁清宴。
车帘掀起,短短几瞬便带来些许寒气来,祁泠有些冷,拉起身上毯子,盖到下颌处。
“喝些温水,润润嗓子,阿泠。”
祁泠这回也不与他多费口舌,起身,听话接过拔了塞子的皮囊,吞咽几口,放回他手中,自己又躺回去。
喝的药有安神之效。
她原本不困,喝过了水,马车内安静,偶尔能听见他的呼吸声,不注意他,便只能听到外面车轮滚动的声响。
睡意渐渐涌上,所处之地变得虚浮,又入梦中,这回却睡得安心。
嘴中余下的一丝药苦和甜味,似回到幼时生病,在冯夫人身边,母亲会喂她喝药,之后再耐心喂一块甜糕。
那时候,她还很小,还住在祁府里。
长大后,再未有过。
人的心神精力皆有限,冯夫人自己身子不好,又有年幼需照料小女儿,对养女纵视如亲生,也会有疏忽之时,不能时时看顾。
她知晓这是应当。
只是心里仍隐隐期盼有人能对她好,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个。
“母亲,母亲……”
恍惚听得她几声呓语。
祁清宴握住祁泠四处乱动,不安的手,吹灭一旁的烛灯,已至晚间,四周顷刻陷入黑暗。
他和衣躺在床榻外侧,长臂轻揽住她。
怀中人渐渐睡得安稳,他亦闭上眼,不敢睡熟,时不时醒来,伸手探她额间温度。
睡了太久,头又晕又沉,祁泠睁开眼眼前昏暗,目不视物,看不清周遭的一切。
她望着上方,未动。
身旁人的呼吸,以及传过来的热气,身上盖着暖和的被皆让人安心。
眼睛习惯了暗处,慢慢能看清些。这里又是一处陌生地,约莫是那处驿站或是暂居的客栈。
她侧过头,旁边的人轮廓模糊,看不清五官,却也知道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