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心中略微松了一口气,只盼着世子能哄好小姐,小姐心情好了,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也能松快些。
……
另一边,辜月听见有人敲门,起初还以为是如意她们,便没动弹,只道了一声进来,仍旧抱着软枕,歪在榻上发呆。
她想睡上一觉,尽快恢复如初,明日还要去给王妃请安,不能叫那些烦心事影响了情绪,再让王妃察觉出来什么。
可事与愿违,越是不去想,辜月心里越是乱,今天在慈恩寺里的那一幕,在脑海中反复呈现,叫她想起那个人,既恨且怨。
她甚至有些恨自己,为何偏偏要走过去看那一眼,想必是心里还怀着不切实际的希冀,以为那人会认出来她,再露出痛苦与懊悔的表情?
辜月越想越难受,魔怔了一般,恨不能伏在软枕里哭出来,可是她不能,如意她们都在这里,她不能露出端倪。
辜月实在没忍住,将软枕的穗子咬住了,后槽牙轻磨,想象它是一颗生豆子,像她幼时那样,将生豆子嚼碎了,和着满腔的委屈一起吞下去。
正在这时,忽有一只手探过来,将那枚穗子往外抽,辜月怔了一下,看向来人,屋里的灯火有些暗,那人微微俯着身,暖黄的烛火穿过菱花格,交错的碎光落在他的侧脸,眉眼深邃,显得格外俊美。
他道:“松口。”
辜月已经傻住了,听了这话,下意识张开嘴,任由他拨开了那枚穗子,她呆呆地看着谢逐在软榻上坐下来,将一块什么东西递到她唇边,紧接着,辜月便闻到了甜甜的香气。
又是花生糖。
室内安静无声,辜月吃着糖,唇齿间满是香甜,她小心地觑着谢逐的表情,怯怯地解释道:“我没馋……”
她再馋花生糖,也不至于去咬穗子吃。
辜月担心谢逐发现了什么,仅仅只是一个相同的乳名罢了,天底下同名的人何其多,但显然的,她这位兄长聪颖过人,也极其敏锐,很不好糊弄。
究其根底,还是她今天的反应太糟糕了。
辜月心中懊恼,吃完了花生糖,谢逐还没有开口的意思,他只是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很专注,辜月有些着慌,只好岔开话题道:“哥哥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你,”谢逐答道,又问她:“你今天怎么了?”
辜月下意识垂了眼,道:“没怎么,我、我只是有些累……”
话未说完,一只手伸过来,轻叩住她的下颔,力道并不容置疑,辜月被迫抬起头,对上了那双深黑的凤眸,谢逐的声音不疾不徐,甚至有些慢条斯理的意味:“还记得我同你说过什么吗?”
辜月一时愣住了,这句话很耳熟,上一次谢逐说这话时,还是她弄坏了谢幼姝的遗物,她带着汤去听松斋赔罪,那时谢逐坐在书案后看着她,说有些话他只说一遍,可惜她没记住。
他还说过什么话?
辜月下意识在脑子里急剧地思索着,她努力地回忆谢逐说过的话,可是太多了,在谢逐还不忙的时候,他们几乎天天都在听松斋里见面,说话,读书写字。
辜月想了很久,仍然没有得出答案,她有点着急,担心谢逐因此生气,只好祈求地望着他,希望能得到一点点提示。
少女明眸清澈,在烛光下显得水意盈盈,似哀求又似讨好,像一只无助的小动物,可怜可爱。
谢逐仿佛被她这种神态吸引住了,深望着她,凤眸幽暗,叫人无法探知他此时的真实情绪,他的指节轻轻摩挲了一下,少女的皮肤光滑而细腻,犹如上好的丝缎一般。
“想不起来么?”
辜月有些怯怯的,不点头,也不摇头,仿佛只要这样,就还有回旋的余地,她实在想不起来谢逐说过什么话了,可是又担心旧事重演,他们之间的关系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般亲密,她甚至已经开始依赖谢逐了。
辜月决定先发制人:“哥哥,对不起……”
似是被她这句诚恳的道歉打动了,谢逐这次竟然没有生气,只点点头:“不记得也无妨,我可以再告诉你一遍。”
辜月连忙洗耳恭听,谢逐终于放开了手,望着她,道:“我说过,从此以后不许再骗我,你记得了吗?”
辜月怔住,她想起来了,谢逐确实说过这句话,她第一次入宫面圣回来,他在马车上说过的。
谢逐又问她道:“所以,月牙儿,你今天怎么了?”
听见他口中吐出那个名字时,辜月只觉得自己无处遁形。
他知道了。
毫无意外的,谢逐肯定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