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他早就提过,万筝也答应给他想想法子,此时又提起来,她想想:“这倒是小事,不过……”
他知道她想说什么,忙开口:“他性子莽撞又大条,根本不适合侍奉贵人,在这里就挺好的。”
“你以为应天府就没有贵人了?好歹是两京。”
有时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更容易浑水摸鱼。
周误时没有接茬,又说:“那个、若此番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打住打住,别说这么晦气的话。”
周误时心中叹气:“好,那我先去查查情况。”
他前脚走了,万筝琢磨在应天府有哪些太监是见过她的、熟悉的。
最重要的是,跟牛玉没关系,不然那不是自投罗网么。
可是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她这几日又是受伤、又是爆炸,又是在船舱中被囚禁了几日。整个人蓬头垢面,跟叫花子也没什么区别。
跑去衙门说要见他们主子,没人理会她不说,别给乱棍打出来就不错了。
但是,周误时并没有去找牛玉,他从李子龙身上扒了些银子,找了个人家换了一身衣服,吃饱喝足了好好休息了半日。
等天色完全暗下来,华灯初上,秦淮河上暗香浮动、画舫如梭,琵琶丝竹声缠绕在一处,说不尽的纸醉金迷。
他坐在河边,对着河中倒影看了看自己。
为了待会儿不引人注意,他特意穿的黑衣,但黑衣因为染色复杂,自然不是一般人能穿的了的,不然“白身”是什么意思。
可他若是穿白衣翻墙,只怕会给人抓了个正着。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眼角有一点泪光。
远处传来更鼓声,是应天府的衙役们。
看时间差不多了,他寻了一处低矮的墙头,直接翻了过去。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这李府街也是如此,李文忠那是曹国公、岐阳王。如今也还没过几代人,后人就只能当个锦衣卫了,和他弟弟一样。
这宅院在李家旧宅旁边,也日日进进出出,知道是显贵,但具体哪门的显贵、就没那么清楚了。
别人不了解,周误时却清楚。
雨前龙井,门达刚啜了一口,一把刀就横在他脖子上。
“别动!”
刀锋往前递了一寸,就算不递,门达这种老手也完全能在瞬间明白,这个人一定能杀他。
“门指挥使,别来无恙。”
“你是谁?”
“这不重要。”周误时看了一眼桌上的茶,“好茶,广西喝不到吧。”
门达应该不认识周误时,而且应该连听都没有听说过。但周误时却听过门达,还是从小就听过。
当年父亲在锦衣卫的时候,门达就是锦衣卫指挥使,算是他们家的顶头上司、衣食父母。
在锦衣卫能干到这个位置的,从来没有什么省油的灯,更何况他整个仕途横跨正统景泰天顺三朝,别管朝中如何变幻、他始终青云直上,直到朱见深登基。
三朝元老已经不错了,四朝、过分了吧。
先是因为门达和大学士李贤的嫌隙,门达被调往贵州都匀卫,带俸差操。
后又因为他儿子门升、侄子门清连出过错,皇帝一怒之下将他全家等人发往广西南丹卫充军。
所以,本来应该在广西吃香的喝辣的的门家父子,怎么现在却在应天府喝着龙井、听着丝竹管弦?
两年了,从京城再怎么水路、陆路也该到了广西了。
既然充军形同虚设,但砍头也未必能够真的人头落地,甚至于诛九族、也不知道到底诛的是哪一位。
“门大人,杀了李子龙,你以为事情就一了百了了?”
门达冷笑:“你是周俱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