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捡起,壮起胆子往外边敲了敲,确认无人,才锁上门,放下粗重的木棍,边研究着信封便往房间
走,谁知忽然下起豆大的雨珠。
江愁余忙躲去檐下,看了天色和雨势,估摸依着湛玚的习惯今夜怕是不会回来,而是留在山中过夜,手中的信封也看不出来东西,索性先放去他屋子。
踏进湛玚的屋子,便见门扉虚掩着,露着一道窄窄的缝隙,大概是留着她进出。说起来,江愁余还从未来过这间屋子,她轻轻推开了那扇门。
“吱嘎——”
门轴干涩的摩擦声在绝对寂静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难得有些紧张。
门内,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一股墨香扑面而来,还有一种别种说不出气息,江愁余摸索着找灯台,可左右两边都没有,不知道屋子里的布置她也不敢乱碰,好在先前熬药的时候抓了个火折子。
她一手掏出,放在嘴边吹了吹,终于橙黄的火光跳起,照亮门内的景象。
只一眼,江愁余便惊讶到不知所措,僵立在原地。
一张宽大的木桌占据中央位置,案面不算整洁,沉重的端砚墨迹干透,狼毫笔随意放着,而在木桌之后,或者是说整个房间三面、目之所及都是密密麻麻贴满了画质,层层叠叠,新旧交杂,边缘卷翘着。
而画纸上的人都是同一名女子,姿态各异,有站在山崖眺望的背影,有低头看书的侧影等等,只不过都没有模样,笔触时而细腻温婉,勾勒发丝衣袂;时而狂放不羁,用大块墨色泼洒出风中飘舞的裙裾。
江愁余恍然,原来湛玚不是没开情窍,而是早就心有所属,怪不得每次跟他提及说亲这事就一脸不爽,就是不知道这女子是何人。
她顺势贴近了看,可惜无论是新旧画纸都看不出模样,唯一画正脸的一张也在原本该是面容的地方有大块留白,江愁余颇为可惜地直起身,她本来还想着助湛玚一臂之力。
只是没想到,这人看着一脸寡夫相,结果居然还搞暗恋纯爱。
江愁余摸着下巴思考,但她总觉得这女子身影有些说不出的熟悉感。
“吱呀——”
门扉被彻底推开的声音,打断她的思考,江愁余惊讶回头。
一个颀长的身影背对着外面忽闪的雷光,轮廓模糊。他站在那里,或许是因为连夜赶回来,他身上的蓑衣沾了不少雨水,往下连续滴着,他垂着头,散发着阴郁和压迫感。
第45章三更合一我为何与那女子一样
四目相对。
湛玚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愠怒,没有惊诧,甚至连一丝被撞破隐秘的尴尬也无,只有一片沉沉的、如同枯井的死寂。那死寂凝在他紧抿成一条冷硬直线的薄唇上,沉甸甸地弥漫开来,他背对着门外强烈的光线,面容陷在阴影里,同平常大相径庭。
“信送到了?”他开口问,进屋的同时随手解下身上的蓑衣,蓑衣随着他的动作往下滴的水加快些了,他娴熟地点亮放在角落的烛台,光亮向四周蔓延,模糊的轮廓渐渐清晰,湛玚的神情也稍微缓和,回了些人味儿,抬头看向江愁余。
江愁余后知后觉道:“送到了。敲了门就放在门口,没瞧见人。”将手中的信递给走过来的湛玚,人就往门口蹭,准备开溜。
湛玚接过没急着拆开,甚至目光都没移开,又问道:“今日的药喝完没?”
果然又来了。
每次湛玚出了门回来就要盘问她用药情况,这时候就拿出了医者的仁心。
江愁余闻言,短暂心虚了一下,就睁眼睛道:“那药罐里的都喝完了,一滴没剩。”
“那是早晨的,晚饭之后的药?”后者太过了解她,根本不给她钻空子的机会。
江愁余私心觉得那罐子里的分量抵得上足足三日,而且晚饭她都没用,更不用说喝药。
她努力辩解:“是药三分毒。那么苦谁能喝的下?”
谁料,她说完湛玚的脸色又沉下来,“良药苦口,你以为谁都像你,不把自己的命当命?”
这话说的不客气,江愁余不知道他哪里来的怒意,泥人火气也起来,正想同他争论两句,却见他的目光早就落到那些随风而起的画纸之上。
江愁余灵光一现,忽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想,这画纸上的女子不会就是因病早逝吧?
这就能解释湛玚为何对此事尤为在意。
怒气戛然而止,好奇心压过一切,甚至她还产生同情,毕竟这滋味不好受,犹豫片刻后尝试问道:“这画纸上的女子是阿兄的心悦之人?”
湛玚黑漆漆的瞳孔转来看向江愁余,又恢复成那张寡夫脸,仿佛刚才的情绪只是错觉,“我方才进院子时,便已经将药熬上,你赶紧去喝。”
哦。
江愁余收回真情实意的同情,心中骂骂咧咧,但还妄图挣扎一下,“其实我觉着……”
“我觉着可以再多加一味黄连,药效更佳。”湛玚淡淡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