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姜姮守着顾峪,这些事情应当一早就问清楚了,今日来,当是来给她递消息的。
姜姮沉默,王氏便皱了眉,有些生气道:“你没有打听?”
概是说话急,动了气,她才说完就咳嗽起来,一面抚着心口,一面埋怨地看着姜姮。
郜如澜忙上前帮她顺气,对姜姮道:“你知道的,母亲有心疾,生你时落下的毛病。”
到底是亲母女,姜姮看着王氏戚然模样,思量片刻,将顾峪吩咐裁衣的事情说了,温声说道:“阿姊有国公爷照应,当是无碍。”
王氏听她绝口不提探看一事,遂又问,“我们能否去看看她?”
姜姮心知约是不能,不然顾峪应当通知姜家准备衣裳等物,而非交与骆辞置办,却又怕实话说与母亲,让她更担心胞姊处境,遂模棱两可地说道:“国公爷没有说过。”
“那你不会问么?这事有多难办,你若肯费心……”王氏说话的声音不免越来越急切,已遮掩不住责怪的意味。
“母亲想我如何费心?”姜姮面无急色,漠然平静地看着王氏。
王氏一愣,止了话,沉默片刻,转身道:“那你来做什么?”
说罢便朝自己院子行去。
郜如澜示意两个弟妹去劝婆母,自己则和姜姮留在一处,待王氏走远了,才挽着姜姮手道:“阿姮,我们是没有办法了,眼下能仰仗的,只有卫国公这条路了呀。”
姜家虽是百年望族,历仕多朝,在前朝更曾统掌三军,还出了一南一北两位皇后,一时风光无二,然时过境迁,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的姜家子弟虽也在朝为官,惜都未领要职,姜后一事又牵涉众多,他们也不敢妄自打听。
姜姮嘴唇动了动,又沉默,没有将婆母所言说与长嫂,想了想道:“我且问问,若能去看阿姊,我会安排的。”
···
卫国公府,夜色如墨,书房外竹影横斜,房内烧灯续昼,一个身影立在书案前,巍巍然挺拔如松。
顾峪望着案上铺开的舆图,正执笔圈点筹谋。
南朝虽已覆灭,尚有一位镇南王率兵岭南,今上已发招安令,但那王爷至今没有答复,还需做好不和则战的准备。
忽而叮叮两声叩开了夜色,有人轻敲门,柔声唤着“表哥”,毕恭毕敬、谨小慎微地问了句:“我能进来么?”
顾峪听出是骆辞的声音,道句“进来”,正要收起案上舆图,想了想,又停下动作,只是按着舆图。
骆辞推门而进,身后还跟着三个侍妾。
顾峪早听出来人不止骆辞,却在见到人时状作意外地愣了下,好似没想到会有那三个侍妾,面色没甚波澜,手下却是将按着的舆图折了向上一翻,人也离了书案前,显然不想四个女子看见他正在做的事。
骆辞亦有所察觉,识趣地在门口站定,也挡住了另三人的脚步,说起来意:“表哥,三位姐姐想簪牡丹……”
说到此处便止了言语,只试探地看着顾峪,等他的答复。
骆辞没有细说的是,这三个侍妾看上的牡丹并非寻常品色,而是她转手送给姜姮的两株白牡丹。侍花婢将花放在外头晒太阳时,被三个侍妾擅自折了簪在头上,几人起了争执,最后闹到了骆辞那里。骆辞听罢前因后果,屏退侍花婢,便带着三个侍妾寻来顾峪这里。
顾峪没有多问,爽快应允了,又对骆辞道:“往后她们有何需要,你只管置办,不必事事请我允准。”
骆辞眼中的错愕一闪而过,想了想,犹犹豫豫道:“那是嫂嫂房里的牡丹花,听说很是稀贵,若赏了三位姐姐,怕嫂嫂……”
顾峪淡声说:“无妨。”
那三个侍妾闻言,也都福身对顾峪施礼含笑道谢,其中一个还欲走近些,见顾峪又将案上舆图折了一折,连旁边翻开的书卷也合上,显是防着她们。
“出去吧。”顾峪冷道。
骆辞也看出顾峪对几个侍妾的防范之心,客客气气地把人撵出去,自己却未离开,转身问道:“表哥,你可知嫂嫂何时回来?”
听这话音,似乎有事寻姜姮,顾峪默默盘算了下,好像确实很久没有见到妻子了,遂道:“她回姜家许多日了,确该回了,一会儿我便叫人与她递信。”
骆辞又是一愣,呆呆看着顾峪。姜姮回娘家,满打满算也才两日而已……表哥口中的许多日,不知是他忙忘了时间生的错觉,还是……
骆辞佯做一声轻笑,打趣道:“嫂嫂离家才两日,表哥这就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