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更是一种遮掩,叫人以为她们在雅集之中真的是在谈论诗篇,附庸风雅。
陆舒白眸色沉了沉,片刻,缓缓开口:“两税法。”
作为科考之人,她对这些朝政大事自然比沈钰韶明了。
想起那日在大明宫遇到的那些举子,还有一些冒着被程卅视为敌对风险,也要在清晨悄悄吊唁的人,沈钰韶一怔,忽然明白了谢缪那充满遗憾的一眼包含着怎样的情感。
“这月,她本劝动了女皇,欲在凤州试行新法,约定在此完成最后的一句诗,可谁料……遇上的对手乃不义之辈,着了他们的道。”
沈琮与程卅构陷的谋杀,果然是为了阻止长公主推行税法。他们背后是门阀,是最不想推行新税法的人,这些门阀的存在,宛如一座难以跨越的大山,黑压压地挡在她身前,将沈自珍的前路堵得死死的,好不容易另辟蹊径,打算徐徐图之时,便被算计了这么一出。
眼眶有些涨涩,沈钰韶嘴唇颤颤,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是母亲的前路,还未竟的前路。
看她神色悲切,谢缪轻轻在内心叹息了一声,转而审视着似乎一直在沉思的陆舒白。
“依陆大人之见,如何看待长公主推行税法?”
闻声,还有些伤怀的沈钰韶也猛地抬起头,怔怔看着陆舒白。
她指节分明的手中捏着那只酒杯,沉思之间,无意识地来回摩挲着杯壁,眼眸垂下,单是这一幕,便足够赏心悦目。
“神武年间,女皇好战,四处征战,为我大雍扩充版图,而今万国来朝,无不称臣。”她缓缓开口,声音像滴入井水的晨露,带着令人清神的魔力,“然四处操戈,必然致使国库空虚,近些年来虽百官意在开商路,引胡人入内以征赋税,却终不过是杯水车薪,不过升斗之水。”
“殿下的税改剑走偏锋,可谓标新立异,独开先河……只是,而今大雍,以长安为例,门阀林立,其势如巨树,盘根错节,难以周旋。殿下所行之事大刀阔斧,树敌众多,有些操之过急了,门阀世家们不应,也在意料之中。”
“若有中庸之法,徐徐图之,成功或许还有几成可能。”
可惜待中庸之法施行时,却已是末路。
谢缪眼中多了几丝赞赏:“做翰林待诏,还是有些委屈陆大人。”
“不敢,女皇恩赐,唯有跪受。”
“程卅近来肃清长公主生前党羽,随意治罪,已惹来不满,陆大人却常常与郡主出行,不怕被程卅盯上?”而今陆舒白风头正盛,她的一举一动,程卅怎会不知?
在谢缪看来,刚入仕就站好了队,并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陆舒白却动了动,余光瞥了眼一旁看着自己的沈钰韶,道:“我与郡主……不过几段萍水相逢,不敢牵连郡主。”
谢缪笑:“旁人可不这么认为。”
原来是几段萍水相逢。沈钰韶莫名松了口气,像是得到了什么答案似的,忽然平静了许多。
与自己牵连,就是在给陆舒白带来危险,今日过后,她与她短暂的相连也总算到头,至此,不再有什么被迫的联系了。
“若是因我给陆大人带来麻烦,钰韶实在有愧。”她开口,“只是,如今线索断掉,再想查下去,就更难了。”
“听曲水通报,说有人拿着殿下生前的诗招摇过市,我还当是她留下的后手。”
沈钰韶也自嘲地笑笑:“让大人失望了。”
谢缪抬眼,道:“或许,她有不得已为之的理由。”
她没有空去为盟友哀悼,接踵而至的是程党和沈琮一派带来铺天盖地的压力,今日能抽出闲空来此,已经是十分珍惜的了。
“你想查,我这里刚好有一个消息,不知能否帮的到你。”
闻声,沈钰韶倏地抬头。
“那日,程卅曾与曹盛熙有书信往来,或许,你要好好问问你那‘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