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俩何时这么客套了?”程妙寿问。
“本就不熟,谈什么‘何时’?”沈钰韶笑。
郑琅虚目送着那人,目光悠长,听见沈钰韶的声音,她疑惑地扭头,看向沈钰韶:“玉奴,你当真对她没有印象吗?”
沈钰韶有些懵:“印象?新科状元呗。”
“不是这个!”程妙寿声音高了些,“我昨日与蛮蛮出去,偶遇当初在养正书院的同窗,谈起陆舒白,这才想起些旧事。”
沈钰韶一挑眉:“旧事?什么旧事?”
那两人对视一眼,笃定了沈钰韶这性子大抵是真不记得了。
陆舒白从公主府走出,迎面,陆泠予牵了马走来,将缰绳递到她手边:“阿姐,不必我跟去吗?”
后者利落地翻身上马,调转了马头:“不必,你看好那舞姬,莫走漏风声,待我回来,秋后算账。”
“好。”陆泠予应。
后者没再留恋,最后看了一眼这已经萧索了不少的公主府,策马奔去。
初平十三年,东都洛阳。
牡丹开得正好,万千姹紫嫣红,浓艳的色彩充斥在视野所到之处,一派欣欣向荣之景。养正书院内,牡丹接连成色,引得穿花蝶驻足停留,在花间流连。
阳光正当是最好,撒进花圃内,将这些竞相开放的花朵融进日光之中。
“圆壁城内大摆宴席,音色十六部都去了,我纳闷是什么贵人来了,原是长公主!”
“那你可知,长公主那个独女也要来养正书院修习了?”
“听闻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这样的人,也要来书院里,此处的风气,便是被这群人败坏了!”
“纨绔?那是纨绔的祖宗!说是长安给她作弄够了,才给弄来这里,指望夫子先生们能好好管教……”
男男女女之间的议论声自花园的游廊之下传来,絮絮如私语吵醒了睡在石凳上的人。
陆舒白睁开眼,将遮在头顶的书册移开,像游廊那端瞥了一眼。
“这书院果然大不如前,先是那穷得掏遍了兜都摸不出来吃酒钱的寒酸破落户,后是这纨绔二世祖,想来这东都第一书院的名声也不过如此,什么牛鬼蛇神阿猫阿狗都能来了!”
那句寒酸破落户是在骂谁不言而喻,来洛阳的这些时日,从一开始的不忿,再到如今的习以为常,陆舒白已经培养出了波澜不惊的心态。
若是什么东西都值得她内耗,那便也不用考功名了。
她直起身,欲从小道不声不响地离开。
但这群自诩高洁名流的却不肯放过她,势要在她身上找到些存在感与优越感。
“这不是陆娘子吗,”有人叫住了她,“说谁谁在,竟不知你还有这等听墙角的癖好?书院的脸面啊……”
那人脸上鄙夷之色毕现,嘲笑道:“也不知那郡主是个什么喜好的,男女通吃的话,陆娘子这模样哪个小娘子看了不会喜欢?也省得你继续刻苦,做个姘头——”
陆舒白正欲皱眉,那人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凌空之中,传来一道破空声。
“啪”得一声巨响,陆舒白愕在原地。
那是一截漆黑的长鞭,竟毫不避讳,狠狠抽在了方才那大放阙词的男子脸上!
只一鞭,那人脸上便留下一道鲜红的血痕,他当即疼得尖叫了一声。
廊下,传来一阵慢悠悠的脚步声,那是上好的软底锦鞋擦过地面的声音。
陆舒白抬眼,向声音来处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