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林鸿影嘴上不说,但心中也有过踌躇和沮丧。
他甚至怀疑,老师平日里对他的赞赏是不是也都看在林家的面子上,而跟他林鸿影本身实力如何完全没有关系。
因为,就像那些人说的那样,哪怕把一条狗放在他的位置上,那条狗的狗生和事业,也必定是一帆风顺的。
而就是在这样无尽的自我怀疑和内耗中,林鸿影遇到了桑渐白。
那时候的桑渐白,还只是一个小助理,并且被发配去告知一个有背景脾气暴的画家对方的画作暂时不能出展的事。
那画家果然勃然大怒,泼了桑渐白一脸茶水,指着鼻子斥骂他耽误自己的时间,甚至威胁他要让他日后在书画行业里混不下去。
这样的事,连林鸿影这个外人瞧了都生气得很,可桑渐白却一直保持着笑容,不谄媚,不傲慢,用他不疾不徐的声音,向这个小画家解释这次画展撤下他画作的理由。
林鸿影几乎忘了桑渐白当时说了些什么,只迷迷糊糊地记得,桑渐白的声音分明不大,却有着让人信服的魔力,所以哪怕是暴怒的画家,最后也都被他成功安抚,冷静下来。
林鸿影还记得,桑渐白不卑不亢,哪怕被人泼了一脸茶水,威胁要让他以后在这一行混不下去,他也半点不见狼狈讨好、自卑与难堪,只神色如常地拿纸巾擦脸,姿态好看极了。
而最后,桑渐白更是将这个最暴躁的画家成功说服,让他点头同意了策展人的安排,甚至还不好意思地为自己刚才的行为向桑渐白道歉。
那一刻,林鸿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天呐,好厉害啊!
明明看起来是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人,为什么能够这样轻而易举地处理好这样复杂的事?
他作为林家人,连自己身边的人际关系都处理不好。
而这个助理,一没有背景,二没有借势,只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就成功安抚了暴躁无礼的画家,甚至说服那个画家向他道歉?
怎么做到的?
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人啊!
人都是慕强的。
特别是当那些强者在自己陌生而难以涉足的领域里,翻云覆雨、有所建树时,这样钦羡仰慕的心情,就会变得更汹涌澎湃。
直到今日,林鸿影都难以忘记自己当年的惊鸿一瞥和目眩神迷,难以忘记自己对这份才能的惊艳,对这份从容的崇拜。
桑渐白,是他仰慕的人。
桑渐白是他……仰慕过的人。
林鸿影曾经以为,他会永远这样仰慕桑渐白,永远为桑渐白那份体面、温柔,还有于无声处听惊雷的从容不迫而心动。
这份心动甚至远超于“爱”,而是憧憬,是崇拜,是敬仰!
可是——
假的!
原来,那些体面和从容,全都是做戏,而那些让他怜惜让他心动的牺牲和付出,也全都是恶意的陷阱!
假的!
统统都是假的!
一切的一切,全都是为了钓上金龟婿的陷阱,是做给他一个人看的戏!
他一直仰慕的那个“桑渐白”,原来自始至终都是不存在的!
他怎么能这么蠢?!
如果不是弹幕的出现,他还要被桑渐白欺骗多久?
他怎么能这样骗他?!!
痛苦与狂怒如同焚身之火,日日夜夜纠缠着林鸿影。
而这一次,随着弹幕的讨论和嘲讽,它再次如约而来,浸入他的血肉。
林鸿影感到自己的手指开始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