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婉仍是垂首,默默烧着纸钱,低声道:“兄长去迎一迎罢,有我守着父亲呢。”
赵钰应了一声,勉强站起了身。
刚一站直,眼前混黑一片,什么也瞧不清,赵钰身形有些不稳,稍朝后仰了仰,只见要向后倒去。
赵一见状,赶忙伸手搀扶着主子。
“兄长!”赵婉仰着头,眼中担忧甚切,她声音颤着,“往事如春寒料峭,只愿兄长善自珍重,别磋磨了身子。”
“父亲,他……总是不愿见到兄长这般的。”
赵钰稳住了身,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口,眼前恢复了正常的明亮。
他看向了灵堂中的木棺,不灭的烛光摇曳、香的烟雾飘荡,又望向了憔悴欲哭的妹妹。
心中那股苦闷仍郁结成一团,他只能强硬逼着自己消散去。
好半晌儿,才听到他低低的一声:“为兄听玉娘一言。”
赵钰披戴着白色孝帽,仍是穿着那身粗麻孝服。他的眼窝陷得有些深,唇微微下垂泛着点白,而脸上更是没有光泽的青灰。
可遮掩不住那君子如立兰之骨,于独松华翠,其颜之绝,世间再无第二。
院中站了四人,分别是陈葛文,莫侍郎独子莫博实,严侍中嫡次子严志学,朱校尉庶长子朱文尧。
在一得知赵父病逝后,几家人勒令儿子须骑上快马,不分彻夜赶至安平镇,不得错过三七时。
陈葛文等人面容掩不住的倦色,全依着一股子强撑,紧赶慢赶,总算快马加鞭来到赵父灵堂前。
紧悬挂在心中的巨石,轻轻落了地。
可陈葛文一见赵钰眼中血丝布现,面色泛青,他的心又悬起来。
他急走上几步,忧心忡忡道:“不过短短三月未见,你竟消瘦成这般,身子怎可撑得住?如今,赵家唯你能撑得起世家门楣,不可黯然销魂、一蹶不振。”
“万事皆以身体为重,莫让我等牵挂了你,赵大人已逝,往钰弟节哀顺变,倘若赵大人在天有灵,定不想见你如此落魄消沉模样。”
陈葛文于他,是师长似兄长,赵钰自然听在心中,记在脑海里。
一番劝慰,赵钰神色勉强有了点光彩,他哑着嗓子道:“我无碍,葛文兄勿挂心。”
“几位于京中赶来,关山迢递、盘山涉涧,其中辛苦我念于心中,多念诸位对家父祭拜敬重。”
说罢,赵钰展并于面前,拢紧手,深鞠一躬,行的是两拜礼。
重礼,乃是大礼。
陈葛文连忙扶起他,叹声道:“我们与钰弟情谊不同一般,家父又与赵大人关系密切甚好,此等情谊尽在不言中,无须钰弟行此大礼。”
“本是我们应当的。”
莫傅实应声道:“陈兄所言极是。家父尤是自责,竟不能送至交好友一程,多番牵挂。”
他说着,从宽大的袖兜之中掏出了两份书信,递给了赵钰。
“家父亲笔所写,托我给赵大人的信,劳烦赵兄烧了这书信,好让赵大人泉下也有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