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刀山火海轮番上阵,威逼利诱对耗了不知多久后——从感知上来说,也许是百年那样长,幻兽终于向她妥协了。
云雾散去,晏七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她与幻兽再度签订契约,眼前白光一闪,跃迁至归寂壑。
没有了煞气的归寂壑静谧祥和,骨花安安静静地开着,远处髓晶矿脉的光芒也愈发耀眼。
她背起晏七,穿过骨堆,向髓晶矿脉走去:“至人无情……是对天下有情。你自诩对我有情,却偏偏是无情。”
“不过还好,我想要的从来就不是情意。如果系统能显示我对你的好感度,那一定是0。从头到尾,都是0。”
“你不过是我三百多条鱼之一,是啵嘴搭子,是小元阳,仅此。你和熊精兔子精老虎精,没有半块灵石区别。”-
魔皇宫的废墟之上,众人慢慢醒转,琴无涯见势不好,御起六翼魔兽就要跑。
魔兽刚飞起来,琴无涯便见视野里一支玉笛旋转着飞来,将他击落。他摔在地上,满面尘土,狼狈不堪,再无回天之力。
一玉衣仙人从天而降,玉符在身后打着大光圈的光晕,还放着悠扬的出场曲。
他翩然落地,玉笛飞回手中:“不过随手一抛,失态失态。琴宫主,小生说过会找人弄你,你可曾忘怀?”
琴无涯看众人围来,惊慌失措地拉着流清商的衣摆:“我……我我,我是你爹啊!你不能,不能!”
流清商淡淡一笑:“好巧啊,老子也是你爹!共轭亲爹。”
拳打脚踢。
“死到临头了还嚣张!一块弄死他!”
衡岐仙君站在一边看众人用最朴素的方式围殴琴无涯,黑影玉罗刹将试图逃离的兄长衡蹊提来他面前。
临渊没有参与打人,他答应过清九,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你废了他的灵府,还一个来,难道不对么?”
衡蹊看临渊取出无相笔,跪倒在地上不住叩首,一会磕临渊,一会磕这位从来都看不起的庶出兄弟,再无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纵然是合体期修士,却不精于作战,这里站着的每一个男修都能将他捏死。
“衡岐道友。”临渊的眼神还算友善,清九的这些前任里,也只有衡岐仙君能得他两分敬意。
“受清九之托,将此人的灵府勾去,与你交换。”临渊说得稀松平常,好似调动无相笔勾一个合体期修士的灵府只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你不必不安,我欠她诸多。”
魔皇已死,他将成为魔域之主,血红的双目却愈发黯淡:“此生无法还了。”
衡岐仙君眸光一滞:“我明白了。她应当是从前在我的医书上看到过这种邪术的解法,只有我恢复修为,才能炼出解药。”
玄天赐打得最起劲儿,打累了,喘两口气:“她也在幻境中托我做个道场,超度死去的魔兽。”
一边说,一边踹:“那么多魔兽,就我一个,哪儿够啊。”
“小子,还不回家,爹来揍你了!”-
归寂壑下。
晏七被她安稳地放在髓晶矿脉上平躺着,他好似泡在玄天城外的仙泉中一般,周身煞气凝结的黑雾被清冽的灵气一缕缕涤去,赤裸安静地睡着。他还是那么好看,沉静自持,却遍身生满魔纹,包括口口部位。
髓晶矿脉的那处断口犹在,与她幻境中所见别无二致,很刺眼。
“别说我占你便宜…
…”她垂下眼睑,语带落寞,一字一句声音温吞,“黄鼠狼天生就是要吃鸡,剑修天生要被合欢宗骑。我已经是……不务正业了。”
雁还山往昔流转在眼眸里。她慢慢蹲下去,光洁的额头贴上无知无觉的人,与他在识海中交融。
“我不欠你了。”
髓晶矿脉的灵气温润如水,将二人包裹。识海中,他似乎回到那口烟云缭绕的仙泉里,温暖舒适。
矿脉的灵气被她吞吐,再探入他的经脉,一点点稀释消解着魔气与煞气。合体期修士的魔气浓烈,理智为煞气裹挟,并不清醒,以近乎无意识的蛮力,蛮横无礼地一寸寸侵入她的身体,不容抗拒。
他闯入她广袤无垠的灵府,如天降神火,她却如潮湿的朝雾,二人交战其中,从恨海情天,你退我进,战到水乳交融。
有矿脉的灵气加持,煞气想要赢也很难。
灵府激战,神识纠缠交错,他被她紧紧包裹着,挤压着,似乎探知到了清九的情绪,像是淡淡的海风,微微的咸,微微的腥,潮湿,像是眼泪的味道。
他吻掉她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