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冰蓝色的眸平静而祥和,银色的发被吹往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云砚泽轻轻叹了口气,说的却是——
“本来不想让你知道的。”
修复了伤势的精神海明显比先前活跃几分,银色的云雾簇拥着牧浔,云砚泽的面容落在几米之外,很快被氤氲得朦胧。
牧浔:“不想让我知道什么?我的身世,还是你的计划?”
那头轻笑了声:“都有吧。”
但很可惜,照现在来看,牧浔全都知道了。
牧浔残留在精神海的意识逐渐消失,借着最后这点时间,他不死心地追问:
“……实验室在哪里?”
这次云砚泽也仍然沉默着。
但不知道是因为计划败露,还是牧浔已经得知了自己身世的缘故,在他彻底脱离精神海前,他听见云砚泽轻叹了一声:“去找多里安吧,他……可能还记得。”
“……”
牧浔再睁眼时,布兰的脸正悬在他上方,一只手还打了手电筒,似乎是准备翻他眼皮查看情况。
首领闭眼躲过眼前的强光:“没事,我醒了。”
“那就好,”医生利落地收起手电,“我和赛尼尔叫你半天了,还以为你回不来了。”
牧浔没否认自己多停留了一会,他坐起身环顾了一圈四周,云砚泽躺在他身旁的病床上,和精神海里不一样,他眼皮紧闭,面色苍白,连胸膛的起伏都微弱到可以不计。
赛尼尔正在调试云砚泽身边的监测仪:“他的精神海稳定了,晚点我会为他注射第一针毒剂,但是……”
两种剧毒在体内争斗、互相压制,作为宿主的肉身不可避免会感到痛苦。
赛尼尔倒是对他的毒剂没有太大担忧,他唯一担心的是……
云砚泽能不能挺过来。
牧浔走到云砚泽的床边,从他的角度看下去,男人几乎要与惨白的病床融为一体,只一双眼睫还含了几分浅淡色彩,严严实实地遮住那双平日里总是过于冷漠的眸色。
其实……
牧浔想,在再见面之后,这人身上的坚冰是融化过的。
在将他母星的炸弹拆除后;在每一次注视着牧浔发号施令时;在用抗拒的肢体和语气把他推远后……
云砚泽仍然没有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他的目光一瞬不瞬,落在云砚泽面上许久:“……他能挺过去的。”
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没再看赛尼尔的神色,他无声地在心里重复了一遍。
在分别前,云砚泽答应他的。
——他说过,自己会回来的。
注入毒剂的时间安排在晚上,夜幕降临后,连一头扎进云砚泽留下的稿纸里,整整一天没吃没喝的安第斯都赶到了病房外,所有人严阵以待,被清空出来的楼层安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希望被浓缩成极小的一瓶毒剂,正握在赛尼尔手里轻轻摇晃。
接下来,两种至毒之物会在云砚泽体内争斗厮杀,直到新的毒剂压下原来的毒性。
这次牧浔留在了病房里。
为了防止云砚泽的精神力突然暴走伤人,他被安排在离云砚泽最近的地方,惨白灯光将他的眼睫打落一片浓郁阴影,衬得他原本就冷峻的轮廓更加锋利。
首领背对着玻璃,视线死死定格在云砚泽面上。
在准备注射前,赛尼尔没忍住抬起视线往他的方向看来。
牧浔仍然低垂着眸,只唇瓣轻轻开合,替他下定了决心:
“……动手吧。”
针管缓缓推入。
云砚泽双眸紧闭,高烧带来的潮红褪去后,取而代之的是更令人心悸的死灰,等到赛尼尔小心地将针管抽出,他也没有任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