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虚无缥缈的幻想,不过是给留下的人一些值得期待的念想而已。
在倒下前,夏一脑海中闪过的最后一个想法是:爷爷此刻最想见到谁?
第79章嘱托
医院的消毒水气味刺鼻极了,夏一讨厌这样的味道。
他睁开眼时,白靳澜正守在他床边,见他醒来,白靳澜松了口气:“吓坏我了。”
“爷爷怎么样了?”夏一眼神空洞地看向天花板。
“……”
“怎么不说话?”夏一看向白靳澜,对方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己,他又重复一遍,“爷爷怎么了?”
白靳澜深呼吸一口气,沉声道:“一一,你听我说,爷爷年纪大了,医生的建议也是不要再动手术,爷爷年纪大了,经不起再折腾,而且……”
“我同意了。”夏一打断白靳澜的话,声音平静道。
白靳澜一愣,他抿抿唇,不再说话,他没想到夏一会这么干脆地答应自己。
但转念一想,他只剩下对夏一的心疼,夏姗病了,爷爷病了,姥姥的年纪也大了,夏一只有这么几个至亲,他该怎么办?
白靳澜的眼底划过一丝悲凉,他很快整理好表情,尽量语气轻松的说道:“爷爷现在好多了,就是……说话还不利索,你要去看看他吗?”
“……”夏一扭头看向窗外,天光已经大亮了,一只不怕寒冷的鸟儿躲在窗台前,叽叽喳喳的,楼下传来一声鸣笛,鸟儿受了惊吓,扑闪翅膀飞走了,只留下一根羽毛,安静地躺在窗台前。
白靳澜顺着夏一的视线看过去,他只看到一片蔚蓝的天空和不远处的高楼大厦。
“我又梦到我爸爸了,他还是那么年轻,可我已经长大了,十年后,我想我还会梦到他,那个时候,或许我已经比他老了,他在我的记忆中,永远那么年轻,你说,他还会梦到我吗?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他会来看我吗?”
白靳澜无言以对,他甚至找不出话来安慰夏一。
他和父亲的沟通很少,更谈不上什么爱,一个冷血的人是无法温暖别人的,就像雪和火相遇,雪总是先开始融化。
夏一慢慢撑起身子,神情恢复以往的冷静、沉默,他抬头看着白靳澜,道:“带我去见爷爷吧。”
“好。”白靳澜扶着夏一,他心底情绪复杂,却不敢表现出来分毫,因为他清楚的知道,现在夏一的精神状态已然是强弩之末,如果连他也崩溃了,那夏一该怎么办?
爷爷似乎在一夜之间失去全部的生机,他的脸色青紫,出气远远多于进气,他的手背干枯、没有血色,像是一节苍老的树皮,寒气迎面扑来,似乎是感觉到有人靠近,爷爷慢慢睁开眼,他浑浊的双眼立刻捕捉到夏一的身影,与外表不同的是他敏锐的视线。
“一一,你来了。”爷爷的声音气若游丝,几乎每说一个字,都要用尽他全部的力量。
夏一的手腕在发抖,他站在床边,若不是白靳澜及时扶住他的后背,他大概会倒下。
“我来了,爷爷。”夏一的声音哽咽,他默默移开视线,只觉喉结堵塞,仿佛含着一口不上不下的血。
爷爷的手微微抬了抬,想要抓住什么,夏一紧紧握住,尽量平静,道:“爷爷,我在——我在。”
爷爷一愣,随即痛苦地闭上眼睛,他叹了口气,断断续续地低声道:“你爸爸……在你这个……这个年纪,已经参加……工作了,他是村子里……第一个大学生……我那时……可真风光……有一个……好儿子……”
最后几个字,爷爷几乎只剩气音。
夏一却听清楚了。
半晌后,夏一深吸一口气,道:“爷爷,您想见爸爸吗?”
闻言,爷爷先是一顿,随即眼睛一亮,可很快,他眼底的光就黯淡了。
“见不到了……见不到了……”
夜晚,爷爷的病情终于稳定下来,他沉沉地睡去,白靳澜守在床边,现在,爷爷身边不能离开人,没人敢确保他下一秒会不会出现意外。
楼道安静、漆黑,唯独安全通道的指示牌在发出暗绿的、诡异的光,夏一的嘴里叼着笔盖,他借着从窗边洒下的月光,低下头,用黑笔再一次抹掉纸上的一串电话号码。
这是第十八个打不通的电话。
电话嘟嘟声响起,第十八个电话即使打了七次,也仍旧打不通。
第十八个电话,也是夏一能找到的最后一个电话。
白靳澜给他发来两条消息,一条是一串电话号码,后面跟着一条消息:这是能找到的最新电话,你先试试,我再让人继续找。
夏一打通第十九个电话,嘟嘟……十几秒后,电话居然被接通了。
顿时,夏一竟然感觉到一阵久违的紧张,因为他没想到电话能被接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