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当真是狗眼看人低!”
守城子弟啐了声,愤愤将城门合上。
骏马之上,方才趾高气昂的修士顿时佝偻身体,将下巴上的胡须除去,吃痛地捂着胸口。
身旁的修士瞥了一眼,低生说了句冒犯便伸手揽过女子的腰,将人带到自己的马上。
“我们要去何处?”
“应都原,应府,今夜便要赶到,姑娘或许要吃些苦头。”
女子惊异地睁大眼睛,还未出声,身下骏马便朝着无人小道疾驰而去,颠簸无比,让她顾不上礼数,低呼一声抱住了修士的腰。
三个时辰后,应府。
夜哭沉默地站在一侧,眼下难得有两团挥之不去的青黑,面无表情地望着主殿之中闯入的两位不速之客。
“应家主,这是季公子要带给您的人。”
应寄枝放下手中公文,冷淡的目光望向眼前模样同自己生母别无二致的女子,良久眉目间才浮现出一点微不可查的讽意。
“云天明同你说过多少?”
女子被冷凝的目光压得浑身一抖,指尖掐入掌心,面上却不露半点慌张。
“他虽没透露多少,但妾身仍知晓不少事。”
“譬如云天明想要复活自己亲妹妹的目的,以及……剑圣的死因。”
应寄枝瞳孔一颤。
夜哭眉头一皱,抬头盯着眼前之人:“证据呢?”
女子笑了笑,不卑不亢地回答:“不需要证据……只要我这张脸还是云霁,就已足够。”
“当然,剑圣身陨之事与应家前任家主脱不开干系,我不会将此事……”
“不用,”应寄枝蓦然出声打断,“明日你知道什么,便尽数昭告天下。”
夜哭猝然抬头,不可置信地望向应寄枝,额角青筋挑了挑,思及岁安从前的话语,才勉强忍住不出声打断。
女子亦是惊讶无比,疑惑地望了望眼前执掌着庞然大物的年轻家主,却叶识趣地不去揣测,低声一礼。
“是。”
她看着重新低下头去的应寄枝,便明白其中意思,悄无声息地正要退出主殿,却又被夜哭喊住。
“你可曾见过岁安?”
女子愣了愣,顿下脚步一边观察着夜哭与应寄枝的神色,一边斟酌开口:“岁安副使如今确在流云原,只是……在还云霁夫人的恩情。”
夜哭垂在身侧的双手顿时攥紧,女子察觉殿中气氛冷凝,便匆匆离去。
下一刻,夜哭身上的灵力便再压制不住,在烛火昏黄的殿中直窜起一道灵光,将方圆十里尽数照亮。
应家子弟闻此异象,匆匆推门而入:“夜哭副使,可有何事?”
夜哭身上的灼目灵光渐渐散去,烛火也似被他身上戾气所摄,摇晃不已。
“送些伤药过去,将她看好了。”
应家子弟顿时一激灵,不敢再与之对视,关上门便匆忙僵事情吩咐下去。
殿内终于安静下来,夜哭立于原地,连满地霜华都照不亮他隐于阴影处的神色。
他并非全然愚钝,方才女子的言外之意,他再清楚不过。
也正因如此,他才第一次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夜哭能记得的人与物不多,细数过来桩桩件件皆与应家存亡有关。
世人皆道他冷酷无情到近乎残忍,仿佛除却应家之外,再无任何别的东西能牵绊住他的脚步。
他自认亦是如此,可如此情形,他脑中第一个想到的,却是那日望尘山中的岁安。
夜哭自知自己酒量不好,但为了安慰因前尘往事而暗自神伤的岁安,仍是倒了杯酒。
即便他并不明白岁安究竟在愧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