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寄枝抬起眼眸望向他们:“明日无论发生何事,务必拦住应家军,保证季向庭的安危。”
夜哭皱了皱眉,开口道:“以季公子的实力,以一敌百亦不在话下,何况母蛊尚在,没有家主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当更小心杜家军……”
那日应寄枝与季向庭的争吵动静极大,纵使是他们也不知其中内情,那夜过后他们便完全失去了季向庭的踪迹。
这一路上的行军并不太平,时不时便有,或是多名应家子弟被杀,又或是粮帐被烧,每次骚乱的始作俑者却无比嚣张,叫人看清他的样貌。
与枯荣军士的穿着别无二致。
无比粗糙的栽赃手法,却又分外有效,两方本就积怨良多,如今这些阴谋诡计更是无异于挑衅,一时间流言四起,欲征讨季向庭的声音越发大,只是碍于家主之威,不敢太过造次。
如此情形下,应寄枝这些天却似毫无察觉一般,对群情激奋的应家军视若无睹,任由那毫无来由的谣言愈演愈烈,让夜哭听得心中烦躁。
他曾问过岁安,可对方亦不知家主心中所想,只是按了按自己皱起的眉宇笑。
“你不是向来不喜欢季向庭,怎么此番反到为他鸣不平了?”
夜哭有些变扭地移开视线,硬邦邦地回应。
“用无中生有之事污蔑他人,我向来不齿。”
“啊……可我从前也替应家干了不少颠倒黑白之事,想来也是……”
那日他急着同岁安解释,也就想不起那困扰自己许久的问题。
他并非没有看出岁安的欲言又止,只是他不愿开口,他便不会多问。
直到此刻。
话还未说完,夜哭垂下的手便被人一拽,他察觉到其中微微颤意,他顿时收紧手指偏头看向对方,顺着岁安的视线望去,便瞧见应寄枝手中之物。
那是本该送给季向庭的那枚腰牌,浓云之中一抹月光照下,才让他们看清上面新添的痕迹。
木雕之上,栩栩如生的鲤鱼鳞片间每一寸缝隙都被暗红色的痕迹填满浸透,像是什么温热液体喷溅上去,鲤鱼目上猩红的一点,像是谁未干的泪。
一瞬之间,某种极为恐怖的直觉在夜哭脑中炸响,可他尚未来得及说什么,便被岁安按着后颈往下磕。
一如那雷雨交加的夜晚。
“岁安、夜哭听命,还望家主……务必保重。”
回忆渐渐模糊再瞧不清,反是某个声音渐渐清晰起来。
“家主之命不可违,可是岁安副使又该如何?”
夜哭心下一动,眼前便换了一副场景。
他的目光倏地凝在一处。
战火中央,岁安挡在自己身前,无数箭矢穿透他的躯体,却分毫未退。
在那战火尽处,是并肩而立的应寄枝与季向庭,应寄枝手中的长弓仍未放下。
“你若护着季向庭,岁安副使便是如此结局,他对你付出良多,你便要如此待他么……夜哭?”
“夜哭!别听,别想。”
岁安的声音蓦然在耳边响起,夜哭蓦然回过神来,才惊觉自己腰间长剑已半出鞘,若非被岁安拽着,怕是当真要做出什么来。
脑中的话语喋喋不休,每一句都让夜哭心神松懈几分,理智与妖异的蛊惑在脑中纠缠不已,便是连他这般对疼痛过于迟钝的人都觉有些难以忍受。
他身侧的岁安同样面色有些发白,两人不动声色地扫视着竹林之中神态各异的两家子弟后才对视一眼。
几万修士竟都在此地因“愚者”的蛊惑而神志不清,若非他们知晓真相得以留下些许清明,怕是也要称了那伪神的意。
两人齐齐望向半空中的应寄枝,心中忧思愈重。
家主与季向庭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些天的反常举动是否意味着……他已不清醒?
九重天上。
面容苍白的青年闭目靠在床榻上,万千镜片环绕在他身侧,被他掌中红线紧紧缠绕,随着他都心念来回摆动,似是没有生命的傀儡任他摆布。
零碎镜片之中,唯有两片折射出的光芒若隐若现,在青年手中摇摇晃晃,始终不愿听话。
青年并不意外,也不打算制止,只是偏过头去,被白绫覆盖的双目“望”向床边。
“你的力量已退化到如此地步,还要与我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