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不只是一半,房间里空得说话似有回声。
路潇收拾完东西,准备换上家居服去洗澡,一拉开衣柜就看见了整整一柜子的情侣装,呼吸瞬间凝滞。
衣柜最上层摆着一双可可爱爱的陶瓷小象,两条鼻子比作心形,她后悔没有答应冼云泽多养一只小象了,早料到今天,就该把他想养的动物都养了。
她曾认为生命无限漫长,所以才信口许下数不尽的承诺,约定了很多要一起看的风景、要一起完成的成就、要一起体验的事,就像把无数美好的期待打包成礼物,送给了未来的自己,可惜现在这些礼物已经没机会拆了,它们将堆积在无人问津的时间线上,暗自衰败,腐朽成灰。
妈妈送走几位学生后,回到路潇的卧室前,抬起手臂却迟迟没能叩响房门,正当她犹豫不决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突兀的炸响,路潇打开门跑出来,和妈妈面面相觑,而客厅暖气前则铺了一层鹅绒,犹如下了一场微型小雪,原来是路潇羽绒服口袋内的摔炮被暖气烤炸了。
“没事没事!”爸爸拿来扫把清理地面,信口胡诌,“果然还是我女儿懂事,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
路潇在家里住了六天,直到年节结束,爸妈都去工作了,她才不得不装作上班的样子离开了家,来时炸坏的外套早丢掉了,现在只能从柜子里拿一件旧的应付。
她慢吞吞地穿上外套,走出家门,清脆的落锁声后,身边一下子安静下来,之前无论是离家上学还是去外地上班,都没有此刻一般的离愁别绪,从未放在心上的时间突然有了实感,她真切体会到了生命在流逝,像这样宁静平和的居家时光,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转身下楼,提前接到通知的接洽人早已等候在小区外,接上她直奔机场。
路潇顺手把手机装进衣兜,手指却不经意地扎进了一堆密密麻麻的颗粒里,她茫然翻开口袋,发现两边衣兜里都装着半下五色谷子,楞了一下,忽然意识到这不是她的衣服,这是冼云泽的,他们两个同款衣服太多,经常混在一起穿,难免有穿错的时候,这样说来她前几天扔掉的那件其实是她自己的。
路潇把手机丢在旁边座位上,侧头看着窗外,冷淡地说:“替我接几天电话。”
接洽人从后视镜观察着她的表情,紧张地问:“你也要走吗?”
“嗯。”
“语音和视频我们可以处理,但万一你家人要求见面怎么办?”
“你们就说我从事保密工作,在封闭基地出不来,逢年过节让市长去我家慰问一下。”
“这个好办,但我们要扮演多久?”
“能装多久装多久,实在装不下去……就说我失踪了吧。”
接洽人猛打方向盘把车停在了路边,熄了火,回头盯住她。
在特设处的人看来,宁兮他们这些凭空现世的神仙,其实都算远道而来的客人,早晚是要走的,所以他们“回去”是一件可以接受的事,但路潇是一个从出生到长大都有据可考的人类,她无处可回,哪怕特设处原地解散了,她也应该在的。
接洽人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你要去干嘛来着?”
“渡劫。”倒也没有骗人。
“那你还回来吗?”
路潇想靠撒泼把这个难以回答的问题混过去:“你什么意思?是不是想昧我的钱?我跟你说,我不在的时候工资福利给我照开!”
接洽人却不上当,严肃地说:“原则上我们无权干涉你们的私事,但……你要回来。”
路潇回到了北辰明君降临的地方。
这里仍处于封锁状态,里外一共设置了两层封锁线,路潇跟内层警戒人员借了一把刀,让他们离开,又动手拆了监控摄像头,之后安静地解剖起北辰明君遗落的残翼。
这片残翼本不属于娑婆,也不能被娑婆世界的生物圈接纳,所以数日之后依然维持着原貌,路潇小心地从残骸中清理出一节一米长的骨骼,斩断两端筋络,然后拎着骨头跳回了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