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先随我先回去好不好?你的腿伤等不得。”
灿金的火光中,裴湛低下头,依旧嗓音温柔,含着几分难以言说的怜惜,将她往怀中紧了紧。
“你想知道什么,等回到家,我全都告诉你……相信我好不好?”
他冰冷的唇瓣贴住她发烫的额头,不过轻轻吻了吻,突遭巨变的她便再也受不住了,皱着脸委屈地撇嘴。
“是我太久不做噩梦了,老天看我过得太幸福,降下惩罚了对不对?”
她哭得不能自已,小声抽噎着,语无伦次道:“我就知道……我这个没爹没娘的小倒霉蛋,怎么突然好幸福……我以前什么都怕,怕黑,怕孤单,怕受人欺负,如今我快什么都不怕了……却全都是假的……我真该死,我到现在还在留恋这份假的……我……”
她低着脸,抬起衣袖,使劲抹去眼尾的泪水,可无论她怎么擦,甚至裴湛帮着擦,也怎么都无法擦干净。
暴怒到快失去理智的崔潜,触到林雾知满脸可怜的泪水,身形一顿,手中长刀滑落在地。
他来不及细想林雾知的话里究竟藏匿了多少对裴湛的爱意,几乎膝行,来到她身边,语气艰涩:“知知……你和裴湛究竟是……什么关系?”
裴湛的心也已痛到极点。
在兰橑院接到崔潜侍卫递过来林雾知下落的密报时,他骤然收紧指节,将信笺碾成齑粉,心中只一个想法。
快点赶过去!
绝不能任由崔潜和林雾知相认!
如若林雾知把崔潜认成他,任由崔潜对她又吻又抱……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杀了在场所有人,再自杀!
偏偏又是崔潜!又是崔潜!
明明林雾知每一次陷入危险境地,都是因为他!他有什么资格和他抢!
那时的他只顾着暴怒,或许还藏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心虚和恐慌。
他怕林雾知得知真相后像他爹娘一样抛弃他,随着崔潜离开。
若果真如此,为了让林雾知对他痴情不悔,这些时日费尽心机的引诱,刻意为之的温柔,岂非全成了笑话?到头来竟是自己痴情不悔,步步深陷……
他骑马初至此地,看到崔潜和林雾知四目相对,似有无尽绵绵情意时,有那么一刻恨他们两个人。
恨崔潜与他共感,硬生生将他这个无情无欲之人拖入万丈红尘。
恨林雾知眼波温柔,梨涡甜香,让他这个惯尝苦霜的人一尝入口,便再咽不下苦,生生把自己逼得疯魔。
然而,此时此刻,看到林雾知得知真相后痛苦地在他面前哭成泪人。
他竟开始恨自己。
倘若他当初不曾假扮崔潜,而是对林雾知表明身份,像寻常男子那样堂堂正正地追求她,春日为她折花,秋日
共游山湖,一点一点扣开她的心门,或许等待她答应成婚的过程很漫长,但她绝不会像眼下这般满是破碎。
终于,他目光极慢移向崔潜,缓缓释放极致的恨意和苦痛。
“你方才没听到吗?”
“林雾知是你的长嫂,我十六抬七宝步辇娶进门的正妻,是河东裴氏族谱上与我朱笔共书,百年后与我同墓而眠的结发妻子!是你——!”
迎着崔潜同样恨意暴涨的目光,他神经质地勾唇,指尖点在崔潜胸膛。
“这辈子都不可冒犯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