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守珪一行人等站在屏风处,同行的医女进了内室。
此时,颜霁身下的血已经小了很多,叩香将人轻轻放平,身下的医女细细看了伤处,面露不忍,她没见过哪家的娘子会有如此严重的伤势,那双腿处两个比手掌还大的血肉裸露在外,没有一点结痂的痕迹,一眼便知那是生磨出来的。
尤其是那身下的血迹,便是那伤口创面极大,可也不会流下那么多的血,瞧着那身下的褥子都要湿透了。
“伤面有一掌大小,血肉粘连模糊,当是僵硬之物长期磨损造成的,只是那么多的血不像是……”
医女退出了帏帐,走到屏风处禀给了陈从等人,这时余巩早已将方才的情况一一说给了陈从和张守珪了。
此时,听了医女的回禀,看着她面有难色,陈从便知内有隐情,他看向了张守珪,“诊脉罢。”
随即,绿云忙将人请进了内室,叩香将颜霁轻轻放下,从帏帐里递出一纤细白嫩的细腕,不待人细看,上面已经展了一条丝帕,等着张守珪诊脉。
张守珪坐在榻前,搭手诊脉。
此间,屋内三人皆目视着眼前之人,不想他诊了片刻,眉间蹙起,只道,“换只手。”
这话说完,绿云和叩香对视一眼,心中忧虑顿生,也只能听从吩咐,忙将另一只手腕勉强递了出来。
这一次,诊脉的时间不比方才漫长,可张守珪一开口,还是把众人都吓住了。
“这位娘子,小产了。”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到底还是陈从率先开了口,他对张守珪说,“你即刻写了方子,我这便去拿药。”
张守珪便坐在书案前写了方子,交与陈从,临走前,陈从又道,“人便交给你了。
转身,看了一眼圆滑的余巩,说,“你也留下,这里可得小心……”
话点到为止。
说到底,这会儿项娘子小产到底是什么缘故,家主又是什么态度,他们都还不知道,还是小心为上。
“你去施针,为项娘子尽去血污。”
“喏。”
医女点了点头,拿着药箱走了进去,她虽是老手,方才也被那伤势吓了一跳,心中虽然也有猜疑,但不想果真如此。
张守珪在内下诊,医女下针,连余巩也没有离开,他在外守着,看着那一盆盆的血水端进端出,心里暗道,只怕今儿又是一个不眠夜了。
那厢陈从还未拿药,就先去了饮山云院,见到裴济,摒去仆下,才将事情说了出来。
裴济听了,握住了椅背,一时未曾问话。
屋内寂静无声。
“将张守珪召来。”
过了许久,立在下首的陈从才听见裴济开口,正要领命而去,又听裴济顿了顿,开口,“先顾着人。”
“喏。”
陈从匆匆离去,裴济坐在桌案前,盯着面前展开的奏文,却是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过了许久,见了暮色,张守珪才姗姗来迟。
“人如何了?”
“血已止住,只是高热不醒,项娘子若能挺过这两日,安然醒来,当是无碍。”
裴济阴沉着脸色,又问,“那孩儿……可有几月?”
“依臣下所诊,少有月余,至多不过二月。”
又是沉默。
想起陈从临行前的嘱咐,不待裴济再问,张守珪就补充了一句,“依臣下所诊,当是个男胎。”
此话一出,张守珪就听见不知哪里的东西似是裂开了。
裴济盯着下首的人,面色阴沉的可怕,沉默片刻,再次开口,“日后项氏便交与你着手调养,来年定要再续血脉。”
此话一出,张守珪当即就跪在了地上,“臣下无能为力。”
裴济抬手就将身前的砚台扔了过去,张守珪没有闪躲,那砚台偏他而去,落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