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情绪有些激动,质问的时候身上都在发颤,杵着拐杖的手不住发抖。可沈辞不说话,怎么都不回她的问题,冯老太太的心仿佛陷入了极寒的冰川,每一次跳动似乎都在生出无尽的疼。
前一分钟,冯老太太甚至还在欣慰,还在感慨,感慨沈辞幸好遇见了姜棠,结果下一秒,真相就这么直白地砸到脸上,把冯老太太砸得晕头转向,耳边嗡嗡作响。
“沈辞,你也会有不敢回答的问题吗?”沈鸿晖语气里满是小人得志,话锋直接转到冯老太太身上,“我替她回,和这份文件一样,沈辞和她那个结婚对象,从来都是逢场作戏!”
“沈鸿晖!”难得的,沈辞声音比刚才高了两个度,稍有些微怒地制止男人的话,她偏头,语气又低了些:“外婆,您先上楼,我晚点和您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你们为什么要来骗我这个老婆子吗!”冯老太太气急,已经没办法主动去分辨事情的真假。
怎么分辨,要怎么分辨。
婚姻的协议在纸上写的请清清楚楚,最后一页甚至还有沈辞和姜棠两个人的签字,受法律保护,事实都在了眼前,冯老太太还能怎么分辨。
心底的淤气堵在一处,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望着面前这对本该是父女,而今成为了敌人的一男一女,冯老太太忽地就觉得心里一梗,下一秒,耳边就什么东西都听不见了,杵着拐杖的手使不上一点劲,眼前时黑时白,冬日的寒冷这会到了身体里乱窜,手脚冰凉。
冯老太太晕倒了。
在沈辞的余光内,那么一个小小的,佝偻的小老太婆直直地往下栽,沈辞甚至还没来记得去接,‘啪’地一声,随着沈鸿晖后退的动作里,冯老太太也一头栽到了沈辞脚边。
“外婆!”
沈辞面色一急,忙喊了佣人和司机去外面开车,自己则是一把将冯老太太弯腰抱起,手臂的伤还没完全好全,有点吃力,疼痛感持续加重。
人命关天,她也顾不上这么多,只经过沈鸿晖的瞬间,沈辞往外走的动作也没停,冷言警告:“我改变主意了,沈鸿晖,沈氏在你手上,只有三天的时间了。”
说完,交代佣人赶客后,头也不回地出了大门。
冯老太太的身体近几年一直不太好,小病隔三岔五,加上那次摔了腿,冯老太太就一直养身体,药是吃了好些,但怎么也不见有什么效果,这次的晕倒,无疑是让冯老太太的身体雪上加霜。
幸好,赶来医院的时间及时,人是抢救过来没什么大事了,只是这一摔,算是彻底把老人那为数不多的一点根基摔得没了半点。
沈辞问医生了解了情况,得到的意思左右不过是,该吃吃,该喝喝,老人家到了这个岁数,磕磕碰碰的最忌讳了,上次的没有好利索,现在又来这一遭,差不多,就是那样了。
人有点脑溢血,右半边身子处于麻木无法自主行动的情况,现在人还在昏迷,至于后面的情况,还需要等人完全醒来了才能确认。
医生的话一字不落地传进沈辞耳里,沈辞淡淡应声,出了医生办公室。
左手手臂上的疼痛还在不停作祟,刚才抱着冯老太太上车,又把人抱下车送进了急救,这么两趟的折腾,沈辞感觉这几天康复训练跟白做了一样,这会只要牵牵指尖,就是一阵钻心的疼痛。
她叹了口气,把手缩进衣袖,藏住有些止不住发颤的指尖,行到病房门口,她看着里面那个安静的小老太太,不知怎么的,就怎么也没力气抬手推开面前折扇厚重的病房房门。
默了,她收了视线,朝旁边退开几步,坐在走廊边安排的公共椅子上。
不锈钢冰凉的温度穿过布料,沈辞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出来没穿外套,这会医院里的阴凉莫名刺骨,沈辞仰头,目光所及之处满是逃不开的白色,她忽然在想,那天她手上,姜棠是不是也跟她一样坐在这,面对医院的阴冷,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她又在想什么呢。
沈辞不知道,两个人的想法没法完全一样。
医院里,安静和嘈杂一点也不冲突,以至于电话过来时,沈辞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手机铃声。
她扫过眼上面的来电显示,抿抿唇,短暂地丢开脑子里有些乱糟糟的思绪,接起电话。
“喂。”
开口的第一个字,沈辞发觉自己嗓子哑得不行,跟吃了嘴难咽卡喉的沙尘,她小声清桑,声音柔了不少,“这么快就睡醒了?”
“沈辞!”电话那边,姜棠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焦急,脚步声一声紧着一声,姜棠小口小口喘匀呼吸,问:“在哪。”
看来是知道了。
沈辞本来也没打算瞒着,毕竟两人才说过,希望彼此可以对对方坦诚一点,起码不要什么都让姜棠开口去问她。
思及此,沈辞报了个地址,“刚睡醒,尽量别开车,家里有司机,你让司机送你过来。”
姜棠匆匆应声,电话里都没说过多,左右一会要见面的。
挂断电话,等了大概十分多分钟,沈辞终于听见耳边乍然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还不等她偏头用视线去迎,姜棠的声音倒先一步将她包裹。
“沈辞!”姜棠来得匆忙,手边还挂着件熟悉的黑色大衣。
——是沈辞的。
衣服搭在沙发边,她睡醒下来一眼就看见了。
姜棠的视线仅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而后立马又去看她那只藏在衣袖底下手,她太知道沈辞这个人了,所以几乎在视线触及上面的下一秒,她就已经察觉沈辞的不对劲。
“让我看看你的手,是不是疼了?”她满脸担忧,来时她听说了在她睡觉间发生的所有事,以及沈辞是怎么把冯老太太带上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