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济闻言倒是顿了下,停住脚步,瞥了眼那大胆的张守珪,并未驳斥,算是认下了这口黑锅。
远远望着,似是那屋内的动静小了许多,裴济的眉头仍蹙着,“再开些安神药。”
张守珪听了,当即就抬了头,看着裴济直言,“项娘子这不是吃安神药的事儿,家主要真心想让项娘子来年能诞下子嗣,如今还是得先保住项娘子的这条命才是首要,依臣下来看,家主再是勉强,便是臣下有回天之术,也无能为力。况项娘子本就体弱有亏,不易有孕,这么折腾下去,家主还是另请高明罢。”
说完,张守珪挥了袖子,转身离去。
身旁无人,院内仅那门前立着些许婢子奴仆,却也都恭慎的低着头。
裴济摸出袖中的那块手帕,月光下露出了里面的碎片,便是死,她也没放下。
遥遥望着那光亮所在,裴济攥紧了手帕,感受着碎片扎在手心的疼痛。
张守珪带着药童医女正要离开,被他开口拦下,“你,留下照看着。”
那医女心有慌慌,在张守珪的提点下,小心翼翼地施了礼,又回到了那间房内。
待那药送去,屋内又是一番争执,裴济在外听着屋内的反抗,对裴荃说道,“去把她那婢子拎来。”
裴荃忙去将人召来,途中又悄悄嘱咐,“项娘子这般可是不好,时日久了身子总会有亏,养不好身子可不值当。”
青萍听在耳中,却未放在心中,她不知娘子又出了什么变故,沈先生的死对她的打击太大,可裴荃并不许她为娘子守夜,甚至不许她和娘子单独待在一起。
当然,这一定是家主的命令。
青萍匆匆赶进内室,便见颜霁正一手打翻了药,她快步上前,唤回了娘子。
“娘子,您这是怎么了?”
颜霁见她来,也未曾松懈半分,她仍然扎着满身的刺,拒绝他们的靠近。
“青萍,别帮他们折磨我。”
“活着很痛苦,我觉得很煎熬,我不想再这样了。”
“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我自己了。”
“我好冷,觉得心里很痛,像是被针扎”
站在屏风处的裴济听见她啜泣着,忽然意识到她在求死。更确切的是,当他看到她自己亲手拽着缠在脖子上的布时,他就意识到了。
但此刻听到她亲口说出来,裴济心底的愤怒骤然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不安。
裴济没有再听下去,他沉着脸,一人去了碧水云居。
裴沅对他深夜而来并不奇怪,但奇怪的是他一言不发,只是单坐着。
等了片刻,裴沅正要起身,才听他哑着嗓子说道,“阿姊,她在求死。”
“什么?”
裴沅并没有反应过来,但随即她就明白了这话中的她是那项氏。
“沈家那小子死了,她也不独活。”
裴济的脸色愈发阴翳,他死死捏着那帕子,手里扎出了血来也不自知。
裴沅命人拿来了伤药,为他上药时才发现那脖颈处有两处牙印,她不曾开口问,却也知道那必是亲近之人所为。
除了一个项氏,再无旁人了。
“既是如此,何不放她?长此以往,岂非酿下祸端?”
裴沅知道以裴济的性格,绝不会轻易答应放人离开,但如今另有大事图谋,他一心扑在后宅女人身上,是会寒了冀州千万将士的心的。
“不!”
裴济听了,当即就出口驳了,“她不能离开。”
“便是你不愿放人离开,也该去顾全大局,以天下为重,以裴氏血脉为重。”
今日她刚到,卢婉便派人来请了。
即使她不在冀州,也知裴济对卢婉太过冷淡,成婚至今已有数月,天下人都盯着他,一州之主,岂能无血脉传承?
“阿姊,她与我曾有个孩儿的。”
裴济忽然说了句话,把裴沅惊了一下,她不知两人何时闹出的这般事,但她仅顿了顿,还是说道,“长子当为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