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霁都忘记他了,与他相见似是上一世的事情了,过了太久太久,久到她在梦中已经看不清阿娘和沈易的面容了,久到她觉得自己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我……”
远山道长干巴巴的笑了两声,没有接着说下去。
“起来。”
裴济上前,伸出手便要将人拽起来,但颜霁对他的厌恶和反抗是近乎本能的,她的目光里充满了仇恨,一巴掌挥落了人。
似乎是跟人要作对似的,颜霁仍是随地坐在门前,动也不动,连远山道长都看出了问题。
他走前那个被人捏着软肋怯巴巴的小娘子何时变成了眼下这般愤世嫉俗的怨怼之人?
更出乎意料的是,裴济不仅没有发怒,反而命人为他搬来了一张小几,便转身离开了。
远山道长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了,裴济这样的人居然会栽到一个颜霁手里,实在是难以想象。
即便是已经亲眼看到,远山道长张开的嘴巴还是没有合上。
“道长,请用茶。”
青萍将茶盏奉到了远山道长面前,他才注意到这个小婢子也还在,不禁感慨道,“看着你长大了不少。”
数月,看似短暂,但足以让一个十几岁的小娘子身量发生改变,也足以让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娘子明白许多。
“是。”
青萍只浅浅笑了下,但还是被远山道长一眼看了出来,他们主仆二人的神色都藏着古怪,便是裴济这个一州之主,也不太对。
这几个月当是发生了不少事儿。
“你们这是……?”
“道长,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魂吗?”
“我总是梦见阿娘和沈易,每一天都会梦见,梦里沈易好严肃,我有点怕。”
“是不是我没有给他们烧纸?还是他在怪我?”
……
颜霁喃喃自语,并不曾注意到远山道长的惊讶,他从这话中大抵有了猜测。
“沈易死了吗?”
院内并无他人,只有青萍站在一侧,颜霁还在自言自语,远山道长默默的听着,观察着两人的神色。
等颜霁停下话,转而看向他,远山道长才终于开口,“沈易……是什么时候的事?”
“很久了……”
颜霁早记不住了,每一日都过的昏昏沉沉,她只记得那一天的血,红得刺眼,多得能把人淹没。
他看向了青萍。
青萍也如实给了回答。
“八月廿一。”
远山道长听完,也沉默了许久。
颜霁又起了话头,她说的没完没了,想起什么就说什么,二人都不曾阻拦,只是静静地听她说,等她慢慢说完。
远山道长从她断断续续毫无头绪的话中拼凑出了事情的经过,他也明白了裴济那番奇怪的态度,只是他还有许多不知道的,看着面前胡言乱语的人,他不忍再问。
他辜负了沈易的嘱托,也愧对昔日老友,一对恩爱眷侣因为他的过失沦落到如今一死一伤的局面。
实在无颜。
颜霁说了许久,说到她和沈易成亲,面上浮现出一层淡淡又甜蜜的笑来。
青萍似是见惯了,她笑了下,对远山道长说,“您别见怪,娘子白日里总这样,但比夜间好许多。”
“夜间如何?”
相比于为她诊脉做什么绵延子嗣的事,远山道长更关心她此时的精神状态。
“夜间总是呓语,噩梦不断,能睡上小半个时辰,醒了就哭,有时就坐在榻上,有时就跑到院子里,也不闹,就是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