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父母确比何父小了约莫十岁,称一句“老哥”也说得过去。
可是,老哥、老哥,她老听着像——老登。
也是近日寂寞空虚闲得慌,刷多了脱口秀,被洗脑了。
很显然,里面三个人,杜妈妈是主讲人,声音陆续传出,而另两个就是锯了嘴的葫芦。
好一会儿,她们俩都没听见两位老父亲的说话声。
杜妈妈很是健谈,心也宽,对何父“爱答不理”的派头不甚在意,毕竟女儿已来打过头阵,身为老江湖,她太清楚见什么人该说什么话的沟通技巧了,手拿把掐。
“这两天敏敏跟你也说了很多了,但有些话呢,由我们当父母的来讲,更具有权威性和可信性。”
“实不相瞒,我以前是不赞同她喜欢女孩子的,骂过她没苦硬吃,还骂过她心理不健康,让她去看心理医生,矫正一下性取向。现在回想当初的口不择言,唉,真想抽我自己两嘴巴。”
“但话说回来,那不是她自己作的吗?二十来岁,涉世未深就背着我们谈过两个小姑娘,她倒是巴心巴肺,钱花得一分不剩,可人家呢?没一个对她认真的,不是转头找了男人结婚就是劈腿把她一脚给踢了。”
“气得我哟,直想划了她的脸,打断她的腿,省得又跑出去巴巴儿地上赶着被人骗心骗财,再落得个人财两空……”
门里杜妈妈说得起劲,门外的杜禾敏着急忙慌捂住何欢耳朵:“你不要听她瞎讲!她那都是些胡编乱造的虚假情节,是套路,绝对的套路!”
何欢怔了怔,覆上杜禾敏手背,轻拍两下,示意她松开:“虚假情节,你慌什么?”
“……”杜禾敏又后悔了。
后悔听墙角。
等开学,怕是要买个榴莲去何欢的宿舍跪一跪了。
也不晓得何欢吃不吃榴莲?偏好吃哪款榴莲?一个够不够吃?
杜妈妈很快转了话锋:“我家孩子憨厚老实,别看她长那么大个儿,半个心眼儿没装,喜欢什么就认准什么,一根筋。这回啊,谢天谢地,总算遇到良人良缘了。”
“要我说,还得是何老哥你们家风好,养出来的女儿秀外慧中、德容兼备,样样都比我女儿强。”
“倒不是贬低我女儿,我女儿要不好,欢欢那么出众的女孩子也看不上她,对吧?”
“这自由恋爱的时代,主打的就是一个‘爱’字,只可惜啊,世道上虚情假意的多了,能碰上个真情实意的都是祖上烧高香了,还管什么男人女人?”
“何老哥,说句自私的,不管你怎么想,不管你认不认,反正何欢这个女儿我是要定了。你大可放心,我们家不重男轻女,我女儿也不是妈宝,家里买房买车的钱都出得起,你如果要因为女儿是同性恋就不认她,那欢欢搬来跟我们一家好了,我肯定比疼自己女儿还要疼她……”
“谁说我不认她了?我的女儿,怎么就要跟你们一家了?”何父沉气听了半天,终于按捺不住接了话。
再不接话,女儿就成别人家的了。
门外听到这的两位当事人相视一望,眼里流露笑意,十指交错扣紧。
“我妈有两把刷子。”出手是又准又狠,专打七寸。
“很多把。”
两人都憋着笑轻声嘀咕,竖起耳朵接着听。
“啊?那,何老哥要也认的话,有点难办啊。”杜妈妈故作为难地思索道,“那什么,我再说句不中听的,她们两个女孩儿,跟你一家,不大合适。”
就得趁现在不熟,把所有的顾虑都说开了。日后成熟人、亲家了,要讲人情世故了,反而不好说了。
“……”跟我一家不合适,跟你们一家就合适了?
何父的目光扫向了杜爸爸,用眼神质问——你们家不也有男人?
杜爸爸怪虚的,连忙摆手道:“我不跟她们住,不跟她们。但我也说句真心话啊,两个孩子这门亲事,我认。都是做父亲的,何先生有什么条件只管提,我们家一定尽心尽力去筹办。”
“……”这话何父不爱听了。
大家都养的女儿,凭什么是他的女儿“嫁”给他们家女儿?
“我们家不缺房子车子,也不差彩礼那点钱。”停顿后还又补了句,“我女儿不嫁。”
补的这句说得中气十足,把杜妈妈都给唬住了。
一时没弄清真实涵义,深吸一口气后拍了拍心口:“何老哥你把话说这么死就没意思了啊。我看我啊,就在你隔壁也租个单间,要是等下你以死相逼让你女儿甩了我女儿,我这急火攻心提不上气儿,大概率也得进急诊室。提前订好,免得到时没病房,睡走廊床位让全医院都看了咱们两家的笑话。”
凭什么啊?
凭什么她女儿就是被人甩的命?
女儿都惨兮兮被甩两次了,要再被甩一次,还是最接近幸福的一次,她这个亲妈都得跟着肝肠寸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