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抿着嘴谦虚地说:“这次是比较走运。”
袁韶和她现在关系很好,白了她一眼,大声说:“大家快看看,她还谦虚呢!”
闻慈嘿嘿地笑,豪气说:“等会儿我请大家去食堂吃午饭!”
这次出去,油画研究班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这阵子没少被说是沽名钓誉啥也不是之辈,他们却又没法反驳,开学没多久,他们的确还没什么抢眼的新作品。
但闻慈这回可就不一样了,她去了东京美术展,还大受好评!
大家高高兴兴来到食堂,彼此的饭盒凑到一起,闻慈大方地打了一堆菜。
这时候大家就不好意思了,纷纷拦着,让她打几个素的算了,闻慈没听,她应该算是整个班里最富裕的了,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上没老下没小,赚得还多。
张安华和高卢的玛拉出版社那边,给她赚了好多钱呢。
七个人挤了一张桌子,还拖过来几把旁边的椅子。
大家一边吃一边聊天,先前没怎么开口的丞闻埋头扒了口米饭,忽然问:“这个东京美术展什么时候选的啊?我们都不知道。”
大家虽然刚才没问,但其实心里都很好奇。
闻慈知道,这是大家觉得有可能是自己导师郑副校长帮的忙,她坦然地解释道:“就之前我的两幅画上了《美术》,美术协会的林副主席看到了,觉得不错,后来亲眼看了这幅组画,就选上了。”
丞闻一听,心里好受许多,“你画得的确是好,”又笑起来,“这画连东京人都看了,我们这帮同学却还没看见呢,什么时候给我们看看啊?”
闻慈笑说:“等画送来了,我请你们来看,看一天都成!”
袁韶听到这里,把嘴里的米饭咽下去,忙不迭问:“咱们之前说办个画展,你还记得不?要是以后真能办的话,你的组画能搬过来吗?”
她这话问得有些不好意思,东京美术展,和他们的小画展一听级别就不一样。
闻慈爽快点头,“当然可以啦,等空下来我们可以仔细商量。”
大家为了画展,各自邀请其他认识的首都画家和优秀学生,忙了好些天也没弄好,但首都美术的风向已经悄悄转变了——再也没有拿沽名钓誉批评他们几个的声音,因为最初那封报纸上署名之一的“闻慈”,和东京美术展宣传的“闻慈”,赫然是同一人。
《华夏日报》都大为褒奖的年轻艺术家,他们还怎么批评人家不干正事?
先前的风波不知不觉过去,但新一轮思想的海潮已经袭来。
1978年12月18日开始,是十一届三中全会,这是后世历史书上极其重要的一场会议,就是在这之后,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成为时代的重点,也是在这之后,改革开放拉开了序幕。
“任何一个民族,一个国家,都要学习别的民族,别的国家的长处,学习人家的先进科学技术!”——这是最近的报纸上铺天盖地映入群众眼帘的一句话。
大家看到关于11月凤阳县小岗村实行“分田到户,自负盈亏”大包干的报道是,一个个瞪大了眼睛,要是以往,做这种疯狂的决定一定是要被批评的,可谁能想,现在改革开始,小岗村一下子变成被鼓励学习的典型了?
田地、城市、工厂,哪怕是大学校园里,人人都在讨论着“改革开放”。
这是什么?大家尚且不太明确。
但闻慈知道,这是另一个时代的开端——从现在开始,离她所来的那个时代越来越近了。
来到画室,袁韶他们果然在激动地讨论改革问题。
乌海青说:“怪不得现在不提倡泛革命英雄主义了,果然还是闻慈聪明,她以前就很少画这种人物画,”说着,看闻慈的眼神钦佩极了,跟看先知似的。
丞闻不信,“真的?”
闻慈一边歪头把斜挎包拿下来,一边好笑,“你们别听他胡说,我以前很少画革命人物画,那是我本来就不太会画那种——好啦好啦,不是说今天来确定画展情况的吗?”
提起这个,袁韶立即肃然道:“我联系了一些认识的首都画家,大多是二三十岁的青年,他们对我们这个画展很感兴趣,愿意参与。”她是首都本地人,对这方面比较了解。
乌海青和丞闻一个东北一个江南,本地的画家不认识几个,但也有自己的渠道。
乌海青说:“我通过导师联系了几个以前的学生,都是目前居住在首都或有意来首都发展的,都是些思想很先进很开明的人,他们都愿意来。”
丞闻说:“我和孙立他们把学校其他系跑了一遍,画得好的都找过来了。”
他说这话时不是很高兴,他自己看画的眼光是很挑剔的,甚至有点刻薄,但孙立他们却劝着说“第一次办,还是要热闹些好,多找一些人多传播传播最重要”,把一些他看不太上的作品画者也找过来了。
说着,他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问闻慈:“我们系有个本科的画得不错,叫苏林,你们俩是不是认识?”
闻慈笑道:“我的好朋友。”
丞闻难得认可,“他很有天赋,未来肯定能当个好画家。他也说愿意参加。”
正趁着改革开放,他们决定办一场“百花齐放”的画展,组织名字也起得很简略,就叫“百花画展”,主要人物就是他们油画研究生班这七个人。
袁韶找了自己导师询问,学校很支持他们的活动,还给他们批了一个临时的展室,他们各自分了任务,联系各方人士通知时间地点、布置展室、报纸上宣传……闻慈这个他们间最有名气的,还成为了宣传的一环,弄得人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