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他,丢人的是自己。
闻慈用了全身力气,克制住扭曲的面部表情,快步走下楼,快速道:“我就是闻慈。”
乌海青伸出来的两手僵住了。
闻慈和他敷衍地握了下手,看他呆若木鸡的样子,又觉得没那么气了,算了算了,这说明她大名远扬呢,连完全不认识她的人都找上门来问候了。
这么一想,她心情愉快起来,眼神包容地看着面前这个傻大个儿。
“你刚才说自己叫什么?乌海青……”怎么有点耳熟。
三秒之后,闻慈想起来了。
上一封北省人民出版社的回信,不就是这个“乌海青”写的吗!就说他怎么张口您闭口您,敢情是以为她是活了好几十年的老前辈啊!
这一瞬间,闻慈什么都想通了。
乌海青怔怔望着她,还没反应过来。
说好的经验丰富、背景不俗、颇有远见的老画师呢?就这?眼前的黄毛丫头十七,还是十八?成没成年都不一定,那么童真又有深意的《松海》是她画出来的?
乌海青受到了震撼,他不知道,闻慈也是。
两个人面面相觑,只有售票员绵绵不绝的笑声作为背景音。
闻慈觉得自己这么厚的脸皮都要受不住了,指了指门外,“我们出去说吧?”
乌海青浑浑噩噩的抬脚出去,迈过门槛时,差点摔了一跤,还好闻慈在后头眼疾手快扯了他一把,等他站到大太阳底下,觉得自己的脑袋慢慢清醒了。
“你真是闻慈?”他的眼神充满怀疑。
闻慈觉得自己能包容他,别的不说,哪怕看在出版社的份儿上,她也客客气气地道:“对,如假包换,你要是找出了《松海》的闻慈,那就是我。”
乌海青一听,顿时觉得手里的《松海》有点烫手。
来之前,还准备让闻慈给他签个名呢,还当什么忘年交的知己——忘年的确是忘年,就是不是老闻画师和小乌的忘年,变成老乌画师和天才小闻的忘年了……
乌海青脑袋里乱糟糟,下意识嘀咕道:“你这么年轻,之前那个于素红怎么也不说。”
要是她告诉自己了,今天就不用丢这么大人。
“你还认识她?”闻慈脱口而出。
乌海青简单说了下他和于素红学习班的渊源,闻慈听到他抱怨追问于素红自己的事儿,但对方死活也不理会的话后,一时陷入了沉默,别说,于素红不说很正常。
这要谁撵她屁股后面,天天追问一个竞争对手,她也受不住啊。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闻慈疑惑的是,乌海青来找她干嘛?
她婉转地问:“乌同志你这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乌海青吭吭哧哧,说不出话来。
说自己想结交老画师的话是说不出口了,他我行我素活了二十八年,还是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憋屈,憋了半天,翻开小人书第一页,“我给找你给我签个名!”
闻慈:“……”
就这?
闻慈不是很理解,但尊重,抽出口袋里的钢笔给他在扉页签上自己的名字,连笔签名她上辈子还是练过的,行云流水,字迹非常漂亮,两秒钟就划拉完了。
乌海青收回手一看,字迹一模一样,真是她。
他幽幽叹息一声,“今天的太阳真冷啊。”
闻慈看了看头顶热乎乎的大太阳,礼貌微笑。
今天的事情实在太超出预料,乌海青本来打算和老闻画师好好交流一下的,这么多年了,他已经很久没看到还活跃着的、有自己思想的画师,包括他曾经的老师,现在也都沉寂了。
但对方是个小姑娘,他深受打击,觉得自己落伍了。
思来想去,来都来了,不能白来一趟,他蔫巴巴把小人书揣回兜里,索性问闻慈:“老闻……小闻画师,你之前来信说,打算画一本水彩的小人书?”
“对,已经画完大部分了,”终于说到正事,闻慈立马正经起来。
乌海青道:“现在彩色小人书出得少,价格贵,基本上能出版的都是一些大师的作品,你要是想出的话,恩,我觉得质量方面应该没什么问题。”
军报宣传那一幅不知道是什么类型,但既然是彩色的,那就说明她有画彩色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