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阮枝。”她低声开口,眼眶红得厉害,却努力勾起一抹笑,“真的,谢谢你愿意来。”
阮枝轻轻摇头:“没关系。你一个人带孩子,已经够辛苦了。”
乔舒宛的笑容微微一滞,像是有话要说,犹豫片刻,终究还是道:“其实我总是会想如果当初我能挡住父母的压力,如果我们没分手,现在是不是要更幸福?”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她忽然伸手抱住阮枝,声音轻颤:“枝枝,我们重新来好不好?我真的放不下你,一直都放不下。”
阮枝的身体明显僵住。
良久,她才轻轻推开乔舒宛,动作克制又温柔,语气里却没有半分动摇:
“小宛,我们已经结束了。”
阮枝顿了顿,声音轻缓,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明:“我一直很感激你,感激你曾陪我走过最难的那段时间。还有那次我妈情绪失控,把我关进卫生间,是你冲进来救了我——我一直记得,是你救了我,所以一直很感激你。”
她说得坚定无比,像是在确认自己记忆中的某种支撑。
但乔舒宛却怔住了,眉头缓缓皱起:“……我?”
阮枝点了点头。
乔舒宛却又问:“你是说什么时候?”
阮枝见她神色困惑,说道:“大二那会儿吧?那年暑假我回家那次。”
“可……你说的那段时间,我都在学校备赛啊。”乔舒宛声音微哑,“省里的美术会,筹备紧张到极致,我连学校宿舍都没离开。每天彩排到凌晨,哪有时间离校?”
她又轻轻笑了一下,“阿枝,是不是你记错了,或者……那只是个噩梦?而你可能把梦和现实混在了一起。”
阮枝怔怔地站在原地,像是被人从头浇下一桶冰水,连手指都僵硬。
她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窗外夜色深沉,走廊里灯光冷白,身后的病房门微掩着,冷风从走廊尾端灌进来,吹得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阮枝脑海中的那段记忆——
狭小黑暗的卫生间,玻璃碎片扎进脚底的刺痛,门被砸开的轰响,还有那只伸进水汽中的手,一点点拉住她、把她带出去的力道……
那样清晰而痛苦的回忆,怎么会是梦?
她曾一直坚信,那是乔舒宛。
可现在——
阮枝怔怔地站着,脑海里那段记忆像一张旧照片,被人悄无声息地撕去了一角。
阮枝忽然惊觉,那夜推门而入、将她抱出水渍满地卫生间的身影,她竟从未真正看清过脸。
她记得那人身上的味道,很淡的皂香;记得那人轻声哄她时的语气,低而温柔……
可脸呢?
一片模糊。
也许,她根本就从未“知道”那是谁。那些年她紧紧攥着的“救赎”,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被误植在了另一个人的影子上?
又或者——
她根本没有被救过?
那扇门,从未真正被推开,那只手,也从未真正抓住她。
她只是,一个人,困在黑暗里,幻想出了一个人来救她。
她真的被救过吗?还是说——
她不过是做了一个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