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祈面色不变,恍若那夜的天子之怒从未有过。
“陛下只道李希圣何等微末,岂能劳烦长公主亲至,臣有举荐失察之过,府中养病一月,罚俸半年。”
姜容婵心头微松,皇帝没把李希圣怎么样,由着她将人送去高阳,对少傅的反应也不甚激烈。
此番造访,稍解她思及齐王下场后的焦虑不安。
她眸中流露喜色,欲离去时微风拂衣,暖风中芰荷般,身上不知什么香,熏得人心神皆醉。
少傅凝神望着女人姣美面容,饶是清心寡欲,也不得不承认,她堪称仙姿玉色。
移开目光,眼前浮现皇帝那夜召见时,森冷的神色,于龙椅居高临下望他。
长久的沉默,长久的压迫,最后拂袖而去,似乎是殿下歇息之所。
少傅闭眼,不再去想,也不敢继续揣测。
男人喉咙边狰狞疤痕微动,“殿下,臣自幼亲族死尽,一夜白头,幸而蒙师父收留,师父于臣乃唯一存世的亲人,天子看殿下亦是如此。”
甚至,姜云翊还不如他幸运,他尚且记得年幼时亲族团聚其乐融融的情形,寂寥时聊作御寒的粥。
皇帝没有,自始至终只有姜容婵一人。
玄祈直觉她眉间愁云与皇帝有关,冲她背影突然道:“臣于东宫讲学时,便知太子极听殿下的话。”
姜容婵脚步微顿,回首欲探究他是何意,却见男人又是淡漠神色,心中思量着离去。
刚入未央宫门,值守的羽林卫上前搭话,他乃平津侯幼子,同姜容婵相熟,笑眯眯道:“王校尉献上匹神驹,估计在御苑给陛下看呢,那马儿极漂亮,殿下不若也去瞧个热闹。”
刚巧,姜容婵也要面见皇帝。
她要回府住,少同皇帝见面,免得他见缝插针说胡话。
待过上几年,陛下便能淡忘这桩事。
行至御苑,远远便听见嘶鸣,凄厉暴戾,惊得随行内侍宫婢短暂嘈杂起来。
是匹高大威风的雪骢。
王贞压下雪骢那点浮起的暴躁,同面色平淡的皇帝说起驯马的心得。
姜云翊从始至终,只偶尔颔首。
王贞额头冒汗,陛下先前不是极看重这雪骢,今日怎么了,一副心情不佳的模样。
但皇帝也没说停,他只好硬着头皮侃侃而谈:“过于暴躁温驯的皆为下等马,前者野性难灭,后者胆怯不能战,而中等马……”
一道女声传来,半是好奇。
“那上等马呢?”
王贞爱马,说到忘我时,竟当着皇帝的面忘记行礼,脱口而出回答这疑惑。
“上等马虽有野性,却可用巧劲驯服。”
姜容婵上前,顶着皇帝阴沉目光,自顾自抚摸雪骢。
她先前只当驯马只能用蛮力,半晌若有所思,偏过头笑问:“什么样的巧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