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刚好被他伸手接住。
太子默然,披上银甲便向外走。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事到如今,他选择亲自御敌。
殿内能用的武器不多,姜云翊挑了柄长枪,还算趁手。
他转过头,“阿姐在里面等我。”
姜容婵口中数着数。
一二三四五……
数到一百从头再来,每个一百结束,便摘下一根发簪。
她满头珠翠悉数摆在眼前,金光晃眼。
突然有人唤她,声音低哑。
姜容婵抬眸,瞥见那长枪上的红缨凝成一团,血丝丝缕缕顺着枪柄往下流,滑腻到握不住。
枪尖微卷。
少年丢下枪,身上不知是谁的血。
他面色难看得犹如青白的玉石,唯一的艳色是脸颊血污。
大步走向龙榻,姜云翊近乎粗暴地扯下皇帝佩剑。
三尺六寸的利刃,平素不出鞘,只彰显帝王威严不可冒犯。
姜云翊屈膝正坐,与身侧少女并肩直面殿门。
利刃出鞘,锋光似雪。
少年储君手捧天子剑,置于膝上,垂眸神色平静。
“阿姐,若今日我败,叛军破门而入前,你取此剑斫我头颅,献给新君以表忠心。”
他顿了顿,“这是从龙之功,你依然能做大胤的公主。”
姜容婵接过那柄剑,手一颤。
“当啷——”
利刃坠地的脆响。
她别过脸,不想让太子看见凄楚神色,徒添颓丧。
少年从背后抱住她,浑身浓烈血气熏得她心口痛。
好像还没问山君,有没有受伤。
她没有哭,但已有冰凉的水落在她后颈,默默滑进衣裳。
姜云翊轻柔地蛊惑:“砍下我的头颅,便能换高阳无虞。”
每摇次头,紧箍着她的手就更用力些。
到最后,他应是紧张殿外境况,嗓子直颤,像有蝴蝶在他喉咙扑棱棱乱飞,以至于说出的话颠三倒四。
“阿婵,倘若能赢,我们——”
果真糊涂了,连阿姐都忘了喊。
太子的话戛然而止,不知何时殿外声音平息,三辅驻军将领提着魏王头颅进来。
“幸不辱命,”男人微顿,郑重道,“太子殿下,诸王已至殿外求见。”
姜容婵眼睛被少年微凉的手捂住,他叹息:“阿姐别看,血气太重。”
旋即,他温声道:“顾将军,送孤的兄长们安生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