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开知道自己在做梦,可这梦如此清晰,让他又难受了一次。
那是他们产生隔阂的开端。
“你说什么?”少年满眼都是不敢置信,错愕惊疑地望着他,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
被那目光狠狠地刺了一下,但贺开仍温和地重复了一遍:“三年前在安顺福利院,那个想侵犯你的人渣,已经被关入了精神病院,这辈子都不会再出来伤害你,那个人——”他顿了顿,“他是我的父亲。小崽,我不能一直瞒着你,你有权力知道这件事情。”
就算他此时不说,陆什以后总会知道的。
陆什又退后了两步,撞到桌角发出声响。那双总是盛满笑意和依赖的眼睛,此时满是陌生和惊疑。
贺开苦笑了一下。今天以前,他是陆什的哥哥,是一拳打倒人渣的超人。可现在,他是当年那个人渣的儿子,陆什怎么可能不恨屋及屋。他算是体会到了“父债子偿”的含义。
“你……”陆什张了张嘴,又沉默地咽回了话语。
贺开看了眼腕表,站起身来:“抱歉让你知道这样的事情,选择今天告诉你,我不知道算不算一个好的时机。小崽,人生中的事情无论好坏都会过去,我希望你……健康快乐地长大。”
陆什站在角落看他,一言不发。
贺开叹了口气,向门口走去,又说:“学校的功课不能落下,有事给我打电话。”
门推开发出咔嚓一声,一道细细的低声询问被掩盖住,贺开没听清,皱眉转过身问:“你说什么?”
却见面色冷淡的少年薄唇紧抿,低着头不肯看他。
“没什么。”
三年零六个月,贺开每个周末都会去看望陆什,一次未曾缺席。可是这个周末他却犹豫了,他拿着准备送给陆什的遥控汽车、运动手表和篮球摆件,在办公室踱步好几圈,最终却只是发了条信息。
——“抱歉,我今天有些忙,不能去看你。”
他不知道陆什还愿不愿意见他。
那是陆什第一次没秒回他消息。
他在办公室坐了一下午,直到夕阳西下,陆什的回复终于来了。
——“您工作忙,不必特意抽空见面。”
冷冰冰的语调,写满着抗拒。贺开隔着屏幕苦笑了一下,陆什终究还是讨厌他了。
——“好,你要好好学习。”他回复。
陆什的成绩一直是全班第一,他不希望陆什被这件事影响功课。
对话框立刻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但贺开耐心地等了许久,并没有消息过来。
下周的周三,贺开却接到了陆什班主任的电话。
“贺先生你好,我是初一(三)班的班主任刘老师,你是陆什的监护人对吗?”
贺开心里一紧,立刻问:“我是。刘老师,发生了什么事?”
刘老师叹了口气:“——问题有点严重,你方便的话现在来学校吧。唉,现在的小孩子……”
贺开心急火燎地赶到学校,待看到陆什好端端地站在办公室时,心里那口气猛然一松,他眼前都有些发黑。
被罚站的陆什闷闷地看了他一眼,又丧气地垂下头。贺开顾不上两人之间的不愉快,走过去揉了揉他的后颈:“好了,没事。”
和陆什一起被罚站的还有另外几个男生,刘老师指着他们,恨铁不成钢地说:“现在的小孩子,真是花样多得很……”
经刘老师的叙述,贺开总算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语文老师要求每天摘抄一页好词好句,有些学生躲懒不想抄,陆什就明码标价替他们抄,一页五块,三页十块。几天下来,竟然赚了小几百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