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槐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老高阳王姜凭约战死后,燕王陆逢自请降爵为侯,镇守北境永不入京,剩下三位异姓王皆因谋反身死。
姜容婵垂下眼睫,茶水在口中泛起点涩意。
“梁王兵败的消息传入长安时,我求见陛下,偷听见他同太傅说……幸而泊怀死得早,否则真不知如何对情同手足的战友下手。”
梁王宫被一把火烧成灰,梁王死无全尸,妻女皆没奴籍。
她五六岁时,便与梁王的女儿安平翁主认识。
那日求见,姜容婵想让先帝将安平翁主送给自己。
清凉殿内无一丝暑气,她硬着头皮开口,先帝笑呵呵拍着她肩膀道:“今岁贡品到了,阿婵去库房挑几件喜欢的回去玩。”
姜容婵望向班槐,“我经历过夺嫡动荡,深知受君王信任的人根本无法中立。”
当年,先帝后宫有子的妃嫔争先恐后讨好她。
“阿槐,你或许会劝我,不掺和就是了,可人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待陛下有皇后,有妃嫔,她们生下了皇子,势必要拉拢我,届时我该如何?”
姜容婵语气幽幽,“梁王当真谋反?他是因沾染夺嫡之争,惹先帝忌惮后被逼死的。”
这是长安勋贵心知肚明的事。
班槐道:“陛下与你,岂会如先帝与梁王。”
她不知如何描述皇帝看阿婵时的眼神,总之不像对功臣,也不像对阿姐。
“阿婵,”班槐舔了下唇,绞尽脑汁想合适的措辞,“这分明就是两回事,不一样的。”
“他是帝王,帝王都是一样的。”
姜容婵神色平淡到冷漠,转过头看向窗外,却蓦地顿住,连带话也只说一半未尽。
“倘若不忍见落叶,从一开始就——”
不要种下那棵树。
泛青枝桠被修长手指捏住,“咔嚓”折断,原探进窗的半根枝条无力垂下,像断了的头颅。
始作俑者面色古怪,苍白唇角勾起,声音有些沙哑。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姜容婵还未反应过来,便听见班槐的叩拜声。
显然,她们方才所言大逆不道。
只要皇帝愿意,现在就能发难。
姜容婵心底没来由地发慌,眼前少年双瞳漆黑如墨,直勾勾盯着她。
“阿姐,我不纳妃。”
以为自己听岔,姜容婵蹙眉,下意识问:“什么?”
姜云翊声音如敲金击玉,比寻常语气冷上许多,却也格外清晰。
他重复:“我不会有妃嫔,”
无视姜容婵的神色,皇帝垂眸盯着手上扳指,轻轻转了下。
“我有心仪的人,她若不肯嫁……我死前,未央宫都不会有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