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安军扩张,除了抗衡北狄,他做的第二件事就是打击当地豪强,把几大豪族打得哭爹喊娘,再也不敢惹是生非,北疆百姓皆受庇护。否则京城里那些人吃撑了没事干,天天弹劾他?
当然,骂他也没有用。中宗的性格就是你爱骂多骂,关我屁事。】
北疆三洲地处边关,势力盘根错节,地方豪强本就是无法越过的一环。
明远关属于雍州,现任雍州知州是前几年调任的世族子弟,项明舟。
他想到了自己:初至雍州,豪强掣肘。本有一腔报国之心,最终也无奈烟消云散在现实之下。
做不到就是做不到,他无法欺骗自己。
对天幕所说的话,朝中诸公并没有太大波动。反而是基层官吏,对这些更有感悟。
大多数人初入朝堂,总有些豪情壮志,但这些气魄,在一次次被打压的过往中,很难保持太久。
刚被授官的年轻人,寒门出身的普通人,有几个能在与当地势力的斗争中,清清白白地立足?
百姓们同样想起了当地的豪族势力。
有人听到动情处,连手中的锄头都拿不稳了,大声哭嚎:“我的女儿也是被那赵家的害死的!可怜她才十三岁啊——赵家的强抢民女,天打雷劈!!”
何不赐她一个痛快!为什么她们没有人能管一管?!
双腿瘫软,有人扶着她的腰,夫妻二人跪倒在黄茫茫的土地上,抱着对方的肩膀,痛哭起来。
哭罢擦干眼泪,又咬牙切齿:“这样的皇帝,怎么能是暴君!暴君也比有些——”
他们不管什么是暴君,什么是明君。能做好事,那就是他们心中的好皇帝!
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她的丈夫双眼通红,手掌粗糙,压低了声音:“陛下是好皇帝,他一定会让中宗登基的!”
若不能?不能怎么办,他们也没有想过。
【负责任地说,中宗确实是个好人。初中课本只说他成就一番盛世,推动宁朝至中兴。然而因为某些众所周知的问题,他的风评一直停留在暴君上——谁让你杀功臣,杀文臣,杀世族?
士大夫与皇帝共治天下。虽然皇权越来越强大,东风吹倒西风,但这么爱杀臣子的人,怎么可能是个明君呢?倔强的文官集团,他们自有历史的解释权。
直到庆朝再编《新宁书》,他们才终于舍得在史书上写“帝威震四海,八方景从,万国归心”。该怎么说呢……庆朝史官夸中宗,可比宁朝史官实诚多了。】
话音落下,仿佛一个强壮的巴掌扇在史官脸上,一时间火辣辣的。
史官的笔,永远离不开文官阶层的约束。如果前几天,听着天幕说他们歪屁股,大搞春秋笔法,他们还能理直气壮地说:不怪我。
那么现在,天幕是狠狠打了他们一巴掌!
后世认可的明君,到了本朝官吏口中,却变成了暴君?
何等荒谬。
周涉静静站着,似乎宠辱不惊,平静无波,实际上也有点惊讶了。
天幕骂他,他不觉得如何,天幕夸他,他反而有些忸怩。
这就是抖m吧……
弘安帝仔细地打量着他,这次终于彻底变了:有探究,也有欣赏。
宁朝江山永固,在他心里永远是第一位。
登基多年,天下稳定。他自问做了很多,兴修水利,任用贤能,轻徭薄赋,绝不是昏庸或平庸的君王。
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周涉,到底知不知道天幕这番话的重要性,值不值得他力排众议,让他的外孙成为钟家的继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