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素!
她像是看不到我的存在,提着一只小鱼篓缓步走上吊楼旁的一条青石板窄路,我默默地跟在她身后,想看她要往哪里去。
然而跟了没几步,心中却警铃大作,这莫非不是什么吃了菌子中毒之后产生的幻觉?!来时的路是古钓村的村口无疑,我沿着红绳一路进来,却在村子里看见了路小素。
难道……难道这是1982年出事之前的古钓村?!
开门声打断了我的思路,我停在了一座两层的吊楼前,这处吊楼与其他地方的不同,屋檐高高翘起四角,支撑的用料更坚固粗壮,雕梁画栋,紧闭着的窗格四景各有不同。
我停在门口,路小素则提着鱼篓直往屋里去,这时从吊楼角落的楼梯上走下来一个穿着少数民族服饰的中年人,他脸上还绘着油彩没洗掉,热情地冲回来的路小素打招呼。
“阿姐今天回来这么早,捕了鱼呀?”
路小素提起鱼篓朝他晃了晃:“对啊,他跟我吵着说要吃鱼,讲了好几天了。”
我慢步到他们身边,抬头去看高耸的二楼,接着就听那中年人笑着说:“他学东西很快,照现在的速度,应该很快就能完全看懂石头上的苗语,阿姐不用担心。”
我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了,路小素和那中年人又笑着聊了些什么,我却已经听不进去了,我感觉到自己的位置开始移动,扶着那中年人下来的木头楼梯走上二层的外廊。
吊楼后茂盛的藤蔓植物穿过丝丝缝隙攀爬而来,同那窗格上雕刻的鸟雀融在一景,我错过那几间无人的屋子缓步向前,穿过十多扇紧闭的窗格,最后在一间亮着昏黄光亮的房间前驻足。
我把手搭上生锈的门环,透过窗格向内望去,内心复杂。
只见低矮的木桌上一盏亮着的油灯,桌旁坐着一个小孩,他淡然地翻着面前纸张泛黄的书,时不时握笔在纸上做下标记。
我站在窗格外看着他,眉头紧锁,我当然知道这个小孩是谁,然而当他翻到下一页时,指尖顿了顿,迅速抬头望过来,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样。
眼神交汇的刹那,吓得我整个人几乎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对方好像真的感受到了我这个“幽灵”的存在一样,不过他很快又将目光重新投在桌面的古籍上。
我微微松了口气,立刻冷静下来,告诉自己这只是个梦,路阿爻这时候也还是个小屁孩,而我这时候应该也才刚出生,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看见我的。
很快,我便站在窗格外观察起小屁孩时期的路阿爻来,他穿着和当地小孩差不多的服饰,脸上干干净净的,并没有我见到他时那些缝到肉里的瓷片。
看来我应该猜对了,这就是1982年的古钓村,还没有出事的古钓村。
但是我为什么会梦见我从未见过的场景呢,我靠在窗格上,听到那中年人走时还和路小素提到什么“尸仙节”,口音是这么个口音,这是个什么节日?
还有,路小素为什么要路阿爻学习苗语,这必定和他后来爬那尸洞之前存在什么关联。
我想的越多,头就变得越疼起来,疼得全身都开始发麻,我索性捂着头蹲在了路阿爻的屋子前。
过了不大一阵子,我闻到了浓浓的中药味儿,随即嗓子里就苦得让人作呕,紧接着是浑身的疼痛袭来。
我趴在床上,瞬间就把喉咙里的药全咳了出来,同时还吐出了一股一股的黑水,耳边随即听到四周有人跑动的声响,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醒了醒了!”
我浑身无力,吐掉嘴里的黑水趴在床沿,眼前仍是模糊的,我只能隐约瞧见陈苍海正跪在我身边,拿他手里的毛巾给我擦嘴,再远处还站着好几个人,有男有女,但我完全看不清他们都是谁,也没力气去辨别他们。
几个人的说话声在耳边嗡嗡作响,等他们停止说话,他们其中的那个女人走过来,坐在床边把我重新扶去床上躺着,我呆滞地看着她,浑身烧得滚烫,根本无法思考她在干什么。
“甘霁,甘霁?”她叫了我两声,然而我嗓子哑得发不出一声来。
她见我发不出声就不喊了,紧接着便从包里拿出一只盒子,又从盒子里拿出来什么东西放在我嘴边,陈苍海立刻将我扶坐起来,两个人配合给我喂水把那东西吞下去。
我再度躺下时,耳力稍微恢复了一些,听见他们正在交谈。
“通知甘家吗?”一个人说。
“不行,他不能死,那道士回来了吗?”我边上那女人说。
“还没有,要找到蛊种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你还能保他几天这样?”女人又问。
声音停顿了一会儿。
“倾尽我毕生所学,最多五天。”
我听完这句话,合上眼,再度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