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这些道义和规矩,已经吓唬不了赫连翊了。裴静明里暗里将“怎么在这世上混”的道理,都教给了他。
他已经离王位,越来越近了。
“两位大人,实话说我不信江湖上能有什么真隐士,真侠客。我在这里生活过多年,皇帝治理之下天下安定,百姓安乐,真要有能人异士,也不会想着在江湖上混着。”赫连翊对两位大人,说得都是肺腑之言,“但我相信江湖上有好的大夫,名医,生于乡野,不愿参与世间纷争,因此还请两位大人帮忙寻找。”
高大人连连点头:“卑职明白了,卑职这就去办。”
赫连翊站起身,郑重地握住了高大人冰凉的手:“高大人,此事可就靠你了!”
高大人的头点得像拨浪鼓,一旁的高桥特使也是如此。赫连翊冲他客客气气一笑:“高大人,此事万万不可泄露天机,你千万小心。两位务必一起行动,一定小心谨慎,我们的敌人,还在暗中盯着我们。”
高大人与高桥特使结伴出了门,消失在一片夜色之中。待这二人走后,赫连翊将屋门关好,坐在桌前看着裴静。
裴静穿着一身暖和的圆领袍衫,宝石般的蓝色,针脚缝得很齐整,脖子那儿围了圈狐裘,暖绒绒地挡着风。裴静原先并不很怕冷,只是因为傻了,一直半缩着,半张脸都躲在那一圈里,像雪天后,一只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小松鼠。
裴静给人的感觉一直很机灵,他皮肤白皙,容颜精巧,是典型的贵公子。哪怕现如今成了傻子,也并不让人觉得痴痴呆呆。他能文能武,什么都懂,深谙生存之道是难得糊涂,总让人想起天边飞过的一只白鹤。
赫连翊有一双明亮的蓝色眼睛,天渐渐深了,他眼中的蓝也渐深,却又被一旁明亮的烛光照着,变成了一汪山涧的深泉,冷冽清澈,而覆辙幽深的青苔。
他是勇敢的人,看着人的时候总是目光坚定,可他的心中现在有许多温柔的感情,因此有种罕见的柔软。
“你想出去走走吗?”赫连翊问裴静。
裴静在那儿安静地坐着,好像听不懂,又好像听见了,欲拒还迎。
赫连翊冲他伸手:“过来吧。”
裴静很顺从地让他牵手,出了屋,他们在庭院里慢慢走着。
他们小时候也这样一起在院子里走,那时候的院子里,也有这样的月光,不仅有这样的月光,还有白茫茫的雪天,百花尽放的春日,和被蝉声吵闹得无法入眠的夏夜。
江山风月,本无常主,他们不常能见面,连见一面都需耗费许多时日,可竟也这样度过了漫长的季节,也在同一片月色下说话或是沉默。
“你是真的疯了还是装的?”
赫连翊走到一棵松树前,忽然转过来,勾住了裴静的衣领子。
那毛乎乎的领子底下还挺热,赫连翊卡住他的脖子,裴静往领子里一缩,这下真像只松鼠,被擒住了。
赫连翊凑近了,挨着他的鼻尖:“你为什么要杀那个青鹤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