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仿佛又窥见长青的思考内容,适时说:“你先前见到的那人并不是我。”
不是你,长青眨了眨眼。
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同胞兄弟?”
此话出,男人忽地扯出一抹很浅的笑容,落寞似的并没有给出直接的回答,但一切又尽在不言中。
兄弟二人,一个在外面光鲜亮丽,另一个却被囚在地牢。
有这样的道理?
长青无意识地搓了搓手指尖,心里毛毛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手上的伤正在结痂带来的错觉,他直白道:“你找我做什么?我们认识吗?”
那张纸上的内容写得好似认识他似的,但长青确定他与这个人不相识。
“很神奇,我的蚁群对你的血有反应。”男人缓缓起身,脸色苍白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动作还牵动手脚上的大串锁链,发出冰块碰撞般的声响。
长青此刻倒是有些这是两个人的实感了,眼前的男人看起来更加虚弱和无害,气质的确有些不同。
“我没有恶意,我的蚁群是家族之物,从未对陌生人如此亲近过,所以,我在想,我是否能尝试地相信你呢,孩子。”
“私闯库房不容易吧,你是来找什么的呢?说不定我可以帮你。”
长青眼神一凛,这人被囚于地牢,怎会知道上面发生的事?
“我的蚁群遍布整个林家,它们都是我的眼睛。”男人第一次抬眼望向长青,那双眼像一滩浑浊的死水,完全看不到波动。
长青只在一种人身上见过这样的眼睛——盲人。
“你是谁?”
男人:“林叔良。”
“你是林叔良!”长青声调突然抬高两个调。
“你认得我?”林叔良有些惊讶。
长青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后意识到男人看不见又转而嗯了声。
杨宗师和他提过这个名字,但是当时的描述是——林家家主,绝非眼下的阶下囚。
不用想,这里面肯定另有隐情。
但由于尹瑎那家伙的前车之鉴,长青仍不敢托付信任,像是感受到他的迟疑,林叔良蓦地开口,讲起故事:
“你先前见过的那人是我的亲弟弟林季良,他心存恶念,伤我根基,顶替了我林家家主的身份。他自幼嫉妒心盛,我顾及兄长情谊,也有愧于他,便自甘让位……”林叔良出神地望向虚空,娓娓道来。
“可是啊,人心不足蛇吞象,世事到头螳捕蝉。他的欲念早已吞没了本心,干的那些龌龊勾当,实在让先祖蒙羞。可惜我实在式微,已经无力阻止他了。我被关在这个鬼地方,见不到天光,也分不清昼夜,只有这些小家伙陪着,等死罢辽。”他痛苦地阖上了眸子,声线颤抖。“但是你来了,孩子,帮帮我。”
他用那双无光的双眼,向长青投来悲悯的目光。
帮帮我。
长青一时失神,他忽地想起了老家的村长阿叔,那位老人也曾这样看着他,对他道:“帮帮我。”
也不知道阿叔现在鳞的情况如何了,他承诺过要常回去,也忙地扔在了脑后。
这个林家,真的是……事情太多,压得长青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突然很想见到屈黎,把这些事全丢出去。
好歹是文物局的公务员,赶紧管管这堆破事。
长青满面愁容,但仔细考量后他决定和林叔良谈谈这个合作。
他没那么多闲心去琢磨林家的家事,他只想问出“旋齿鬼藤”的真相,林叔良家主的身份后续一定有用处。
“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带你出去?”他问:“但是你明明自己就可以出去。”
这不是反问,而是一句陈述。
林叔良虽然身体受限,但他却有蚁群这几乎作弊似的“天眼”。
长青不相信林叔良逃不出这么个管理稀烂的破地牢,他更倾向于是此人另有打算。
果然,林叔良意味深长地弯了弯嘴角,说出的话像是在打谜语:
“镜之两端,仅一侧为真。你找到你想要的便是帮我了,孩子,跟着我的蚁群逃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