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被当众扒光的耻辱感。
他隐隐约约明白,若是这时跪下敬了茶,就意味着他默许了这种耻辱。
也默认叶崇山扒光他的行径。
他做不到。
叶崇山嘴角的笑慢慢淡去,眸色也彻底冷了下来。
迫人的威压无声蔓延开来。
也不见他如何发火,可厅里气氛愈发沉肃。
不仅丫头婆子们噤若寒蝉,接连跪地,连侯夫人最终都没招架住。
她亲自斟了一盏新茶递给裴阮,“乖孩子,听话,去……去给你父亲敬茶。”
“……”
偏偏裴阮骨头硬。
叶崇山抬眸,目光定定锁过来,黑色瞳孔里好似酝酿着风暴,“阮阮,不要敬酒不吃吃……”
“呵,大哥规训小辈——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门外突然响起一道温润笑语,骤然打破剑拔弩张的气氛。
叶崇山连忙起身。
他一个眼神,裴家婆子们就机敏地将裴阮扯去了屏风后头。
匆忙间裴阮回首,逆着光只模糊瞧见一个轮廓。
修长挺拔,霁月光风。
朝阳在他身后洒下无数光束,印得他犹如神祇。
正是官拜尚书令、统管大梁军政大权的宰辅叶勉。
三个月前眠山遇刺,一支箭羽正中他后心,大夫称伤重忌奔波,便就近在侯府修养至今。
他气度高华,苍白的脸色、虚弱的动作分毫没有折损他的丰仪,反倒令他染上几分可亲可近的凡俗人气。
“大哥不必多礼。”叶勉含笑望着叶崇山。
论起来,叶勉是叶崇山庶弟。但此时这声大哥叶崇山并不敢认。
“方才避席的那位,就是侄儿新娶的夫人吧?跑这么急做甚?我这族叔又不吃人。不妨出来,让我也见识见识裴家明珠究竟是何等的艳冠梁都。”
他一脸坦然地提出如此暧昧的请求,叶崇山却并不生气。
“宰辅大人谬赞。新妇无状,羞于见客,实在怕冲撞了大人。”
宰辅?
裴允做梦都想嫁的人?
那个害他不得不替嫁到侯府的万恶之源?
裴阮顿时来了兴趣。
他探头探脑,势必要看清楚“仇人”样貌,可婆子们肉身剽悍,他被看管得死死,连个苍蝇缝儿都没扒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