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的驾驶舱里,只有两人粗重不一的呼吸声,以及抵在后脑那枪口的冰冷触感,提醒着希颜危险并未解除。每一秒都像被拉长了一个世纪。
要不是后脑上的硬家伙没离开,希颜都要以为她早已离开。
就在希颜快要被这沉默逼疯时,对方动了。一只苍白、沾着干涸血迹和油污的手伸到她眼前,指骨修长却显得异常虚弱,颤抖着捏着一支细小的试管。试管里,盛着一种粘稠的、仿佛来自深渊的……墨绿色液体。
绿得人心头发慌,绿得充满了不祥。
“喝。”命令只有一个字,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寒意。
希颜想再挣扎一下,不能什么东西都胡乱注射啊喂:“是、是什么?能不……”
“砰——!!!”
话未说完,后脑的枪口猛然移开,几乎是同一瞬间,一声震耳欲聋的爆鸣在她身侧炸响!灼热的气浪和冲击波猛地掀起她的头发和衣角,无数破碎的芦苇秆和水珠像子弹般溅射开来,兜头盖脸浇了她一身,旁边的河水更是被炸出一个翻滚着浑浊泡沫的大坑!
希颜被震得耳朵嗡嗡作响,浑身湿透,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她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个还在冒烟、足有脸盆大的窟窿,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天爷啊!是真枪!实弹!这威力比她那把老旧的粒子枪强多了!一个不顺心,对方是真会毫不犹豫地把她的脑袋轰成渣渣烟花!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疑虑和恶心。
希颜几乎是抢也似的抓过那支试管,手指因为恐惧和用力而泛白。她颤抖着拧开盖子,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铁锈、劣质化学品和某种奇异腥甜的气味猛地冲入鼻腔,熏得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味道太怪了!她接触的药剂很少,因为天生对信息素不敏感,连alpha的抑制剂也只远远见过一次,根本无法靠嗅觉判断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希颜将黏稠的墨绿液体吸进针管。冰凉的针尖抵在胳膊皮肤上,激起一片鸡皮疙瘩。她犹豫了一瞬,最终按照对方无声的指示(枪口威胁性地晃了晃),将针头对准了自己颈侧的静脉。冰凉的液体缓缓推入血管,带来一种诡异的、如同细小冰针游走的刺痛和灼烧感。
紧接着,一个冰冷的、金属质感的环状物被粗暴地套上了她的脖颈,“咔哒”一声轻响,严丝合缝地锁紧。皮肤接触到那未知金属的瞬间,一阵细微的、仿佛电流窜过的麻痒感让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随着药剂注射完成和项圈戴好,希颜明显感觉到身后那人的紧绷状态似乎松懈了一丝丝,抵着她后脑的枪口压力也略微减轻,但依然没有移开。
“从现在开始,”那嘶哑的声音带着剧烈的呛咳响起,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内脏都咳出来,“咳…咳咳…奉我为主!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咳咳咳…想活命…咳…就不要试图…背叛我…咳咳咳咳……”
咳声实在太过惨烈,久久等不到后文,希颜强烈的好奇心短暂压过了恐惧。希颜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转动僵硬的脖子,用眼角的余光向后瞄去——
清晨的阳光透过破损的舷窗,恰好投射在驾驶舱残骸的一角。
对方咳的太厉害,希颜有点点好奇是为什么,偷偷扭头去看,早晨的阳光透过玻璃折射进来,照在对方满头金发上,碧蓝的眼睛微微湿润,因剧烈呛咳眼尾泛红。
即使咳得浑身颤抖,也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倔强和高傲,周身环绕着与眼下格格不入的贵气。
是个女人。一个美得惊心动魄、却又狼狈凄惨到极点的女人。
希颜的瞳孔因震撼而微微放大,一时忘了动作。
这人的脸,跟她闺蜜长得不说八九不离十,差不多一模一样。
希颜停顿的时间有点长,长到脖颈略微抽筋,对方皱着眉把枪口再次对准希颜。
“看够了吗?”冰冷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微微皱起眉头的不悦。
袖口的金色徽章随着动作折射短暂的日光,晃着希颜眼睛。
希颜:……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气质跟闺蜜完全不一样,闺蜜是个很温柔的富家千金,什么时候把鼻孔对着她过!
很好,不是闺蜜。
希颜一个激灵,脖子像生锈的齿轮般“嘎吱”转了回去,重新死死贴在地板上:“没看!什么都没看见!”心脏为自己离谱的妄想狂跳不止。
接下来的事情,完全变成了单方面的指令执行。在那个女人(或者说她的枪口)的严密监视下,希颜化身最听话的机器人。对方的声音虽然虚弱,但指令清晰、逻辑严密:
“拆下驾驶座下方第三块面板后的备用能源模块。”
“把左侧储物格里未开封的营养液全部取出。”
“角落那个银色金属箱,带出来。”
“把我座椅扶手里藏的微型医疗包抠出来。”
……
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希颜不敢有丝毫懈怠,在废墟中小心翻找,将对方指名的物品一样样搬到舱外的空地上。每搬一趟,她都需要经过那个靠在扭曲座椅里、脸色惨白如纸却依旧握紧粒子枪的女人身边。
每一次,那冰冷的枪口都若有若无地跟随着她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