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么看?”宽敞明亮的厅长兼书记办公室里,陈海站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手里握着一个放大镜,正弓着身子细细地勘验桌上的一件瓷器,那是一件小巧秀气的花瓶,花瓶口部像极了九品莲花的花瓣,整个花瓶色泽匀称淡雅,暗刻如意云纹,通体散发着幽暗的蓝光。
李祥利坐在沙发上揪了半天的小胡茬,点头道:“厉害呀,多少人都只拿他当客军,借着江淮那边的力量称称他的斤两,我们两方面的人都在观望,哪想到他麾下的战力强横如此!”陈海点点头,伸手小心翼翼地把花瓶拿起来,倒过来,在白釉底上照去,只见瓶底以篆书写着“大明成化年制”六个字,他把眼睛眯成一条缝,仔细地按笔画看去,半晌才吁了一口气,把花瓶放下,摇头道:“退回去吧,假的,胎质纹饰都没的说,但这个制字不对,应该是民国期间仿制的。”李祥利点点头,他知道以前陈海在市文化局那边坐了四年的冷板凳,跟着一位古玩行家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他说是赝品那肯定没错,脸上多少有些不自然,讪讪道:“这家伙居然敢拿赝品来糊弄人,回头我要好好收拾他!”原来李祥利前几天通过关系打听到,江城的向市长酷爱古玩,尤其喜爱瓷器,就给陈海出了主意,让他投其所好,花点钱弄几件好瓷器送去,可陈海还是有顾虑,怕送贵重瓷器反而坏事,所以就嘱咐李祥利帮着挑些价格不太高,做工又很精细的小玩意儿。
陈海端起茶杯喝上一口,摇头道:“这件工艺也算不错了,不认真看还真瞧不出来,也不能全怪人家。”李祥利走过去,把花瓶放在一个古色古香的檀木盒里,抱在怀里坐回到沙发上,陈海点着一根烟,缓缓吐了一口烟雾,轻声道:“耿彪,你也说说。”耿彪有点不屑地撇撇嘴道:“依我看不过是个有军方背景的二世祖,好处不敢收,女人也不要,看样子没啥胆子,军分区的魏国柱给他穿小鞋,他都不敢还手死磕。”陈海听后笑了笑,摇头苦笑道:“那是你不知道他以前都干过什么事,我也是前天才知道,夷陵那边分管武警、公安的两系人马都败在他的手里,现在只能仰他的鼻息做人。
原先七八千的人枪啊,收尸的收尸,拆分的拆分,收编的收编。
耿彪,你胆子大,换做你敢用一桩军火库做诱饵,一锅烩掉这么大股地头蛇的势力吗?”耿彪听了一愣,歪着脑袋想了几秒钟,这才涨红了脸摇头道:“我,我哪有那么大手眼……”陈海点点头,弹了弹手中的烟灰,摸着鼻梁道:“你是咱们几个人里脾气最暴,手也最硬的,平时对付几个人,你打也就打了,充其量到局子里坐坐,可谁敢真刀真枪去搞几千人的阵仗?这可是在国内!还没真到大乱的时候呢!但他安天河说打就打了,还收拾的服服帖帖的,这样的人,你说他会怕魏国柱?我觉得不是,这只能说明此人颇有城府,目前还在熟悉江城的环境而已。”在旁边摆弄了半天打火机的谢振庭,见陈海把目光投向他,就笑笑说:“后生可畏,这段时间在宴会上我一直在观察他,发现这人深不可测,几乎每个人上前跟他搭话敬酒的时候,他都没有露出一丝不耐烦,就算只是简单打了个招呼,他都可以马上记住对方的职位和名字!这样厉害的年轻人,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尤其是他在接风宴上的那些发言,咱们也在体制内混了有些年头了,一般的人谁敢刚来就做那种承诺啊!可人家不仅说了,武穴那边也真的稳住了。
要不是亲耳听到,亲眼所见,我估计谁也不会想到吧!”陈海听后把烟头掐了,丢在烟灰缸里,又端起茶杯往烟灰缸里加了些水,轻声道:“是啊,不是人才三号首长能重用吗,这么年轻就能得到上面的赏识,必然有其过人之处。”李祥利揪着胡子皱眉道:“用金钱美色拉不过来,那就说明他是专门来捞战功的,专心于权利地位一途,省里这个庙他估计也呆不久,他要真是三号首长的心腹爱将,那就想办法让他和赵老二那边的斗一斗,上面总不会放任不管吧?”陈海摇头没吭声,心想谁不想玩借刀杀人的阴招啊,但赵老二也不是傻子,就算他是,刘振武可不是,那家伙精明着呢,王副书记肯定心里有数,不然怎么会把自己的人扔到赵二家人的眼皮底下,自己要真这么干了,那就是在算计上级领导,人家既然能当你的领导,又怎么会被你这点小把戏迷惑呢?这个老李啊,当了这么久的办公室主任,竟然出些馊点子,还是不堪大用啊……沉默半晌,陈海抬手揉了揉额头,轻声道:“人家之所以无动于衷,也未必是完全不好这一口,更有可能是特别的挑剔,甚至是刁钻!你们哪,对人家了解太少,当然摸不到对方的脉门了。
真要是不近女色,怎么会有人看见他的住处有女人出入?据说,那颜值和身段,还真不是什么文工团、交际花能比拟的。
干脆,你们也去走走五彩蝶的路子吧!
免得像上次到处瞎寻摸又白费功夫,该砸钱就砸钱,需要什么早点跟我讲,反正必须保证,不能让赵老二那边的占了先机!
至于咱们这边的事,就别在他身上做文章了,纯当他是过路的神仙,敬起来,供起来!
他无意蹚浑水,就由他去,当务之急,是赶紧跟他交好。
战功、后勤的那些功劳咱们单位是分润不上了,但一定要让他看见我们有的东西,他手下管着那么多的军队,我还真不信他一点地产都不需要的!
最起码要有个独立的驻地吧?
这方面你们要抓紧筹备。
另外,能跟其他关系交换生活物资的也要继续跟进……”……吃过午饭,安天河继续回到办公室,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查看各项报告,期间黎月芝进来过一次,问是否需要通知下面的几个军区、武警的领导开会——他现在毕竟是兼着卫戍副司令的职位,按说可以通过召集驻军武官和武警各支队的队长,了解一下本地的具体情况。
但自己本来就是客军,在本地军事主官还未正式召开会议之前,就抢先一步发号施令,未免有反客为主,以势压人之嫌。
除非双方的关系已经恶化到撕破脸皮,不然这点面子还是应该给的。
何况安天河还想从中吸收一些本地军官进来,好方便自己真正掌控省城这块宝地,目前实在不宜过于着急。
安天河想了想,便对黎月芝说,他还是先把前线的事务协调妥当,等到卫戍司令官林中将召集所有军事武官开会,相信上级自会有安排,那时再去慢慢熟悉情况不迟。
说这话的时候,安天河的眼睛忍不住在黎月芝窈窕动人的身段上瞄了几眼,皮肤天然的冷白肌,光站在那里,腰直胸耸,娉婷有姿,惹人遐思。
忽然发现她的衬衫扣子只解开领口的一粒,刚刚帮安天河捧文件夹的缘故,胸口的衣襟有些皱巴,挤出一道缝隙,能窥见一小片诱人的嫩白,稍稍调整角度,便能瞥见洋红色胸衣的系带……安天河刹那就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连忙端起陶瓷杯猛灌了几口茶水,之后也不抬头,拿着铅笔在一张纸上装模作样的勾勾画画,圈圈叉叉。
黎月芝坐在沙发上找了几个话题搭讪,试图先跟这位副司令拉近些关系,可安天河每次都是看了她一眼,就继续低头写些什么,黎月芝见他这么忙,就不好意思再打扰,赶忙找了个由头,起身告辞出去。
黎月芝走后,安天河放下铅笔,将电脑屏幕切回来,只见Ai绘图软件的页面上出现的赫然是黎月芝的人物画集,画中的美艳少妇栩栩如生,仿佛就在眼前。
软件将她摆出各种姿势造型,搭配相应款式的服饰,可谓妙态纷呈。
有端庄矜持的,也有性感暴露的,有含羞带怯的,更有妖冶风骚一丝不挂的……他并非有什么恶趣味,纯粹是好奇如今的Ai作画演变到了何种程度,顺手取了监控录像中黎月芝的图像资料而已。
安天河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想起手机里黎梦媛发来的邀约短讯,以及上次陪他跳舞的电视台女主持人,他心里很清楚,这些都是各方势力派来试探、讨好、巴结他的手段,目的大同小异,无非权钱交易,权利寻租罢了。
他之所以放着肉在嘴边,暂时不吃,就是想先摸清楚对方的底细,再做抉择。
哪些人可以拉拢,哪些人是敌非友,哪些人两不相帮,这其中可是大有文章,若是荤素不忌,不管香的臭的都往被窝里拽,不光容易让人看扁了,还会产生某些难以预料的后果。
毕竟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软。
何况这里可是江城,乃一省都城,自己之前苦盼而不得的调令,人家省委那边很快就疏通了关系拿到了手,还顺势帮他升了官。
这充分说明,官场的某些规则在本地依然是有效的,可不比那权力真空的川中,以及地方派系林立且孱弱的夷陵。
眼下,他仍需低调蛰伏,等待时机。
即便是完全可以无伤消化的糖衣炮弹,也得先认清炮弹是哪家发过来的,才好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