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女抱著冻僵的孩子不肯放手,直到自己也变成冰雕。老人默默坐在冰上,停止了呼吸。精壮的战士为了保护妇孺与冰嚎兽搏斗,最终力竭倒下,鲜血染红一片冰面。
队伍的人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锐减。曾经数万人的庞大族群,在冰峡中艰难跋涉了不知多少日夜(时间在这里仿佛也冻结了)后,已变得稀稀拉拉,人人带伤,个个面如死灰,眼中只剩下求生的本能和对无尽苦难的麻木。
他们的行进速度慢得令人心碎,每一步都伴隨著牺牲。
冰峡的白色荒漠上,留下了一条由冻僵的尸体、破碎的遗物和绝望的泪水铺就的蜿蜒长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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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芬国昐的队伍在冰峡深处,如同濒死的蚁群般挣扎前行时,艾尔达瑞安的船队,正沿著贝烈盖尔海的北部边缘,追寻著费艾诺的踪跡。
他们出发晚,但凭藉完好的船只和更直接的航路,速度要快上许多。
然而,命运將他们引向了另一个方向。
一天清晨,瞭望手在北方冰雾瀰漫的海平线上,发现了一些异常的闪光。
艾尔达瑞安下令靠近查看。隨著距离拉近,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那不是冰山的反光。
那是冻结在海岸冰面上的,精灵的饰品。
断裂的秘银项炼,镶嵌著暗淡宝石的髮簪,甚至还有几把被遗弃的、结满冰霜的精灵弯刀。
再往前,景象更是触目惊心:被遗弃的、破损的小船半埋在冰里;冰崖边缘,隱约可见冻僵蜷缩的人形;更远处,冰面上散落著衣物碎片和零星的骸骨。
“是芬国昐亲王的人!”一名眼尖的战士失声喊道,声音里充满了震惊和悲慟。
他们认出了某些饰物上的家族徽记。
艾尔达瑞安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立刻明白了费艾诺做了什么,也明白了芬国昐他们被迫选择了怎样一条绝路。
看著冰面上那些无声诉说著惨烈牺牲的痕跡,想像著族人们在冰峡中经歷的炼狱,一股混合著愤怒、悲伤和强烈责任感的情绪在他胸中激盪。费
费艾诺的疯狂背叛,曼督斯的恐怖预言,都不及眼前这同胞相残、族人凋零的惨状更让他痛彻心扉。
“改变航向!”艾尔达瑞安的声音斩钉截铁,压过了呼啸的寒风。
“靠岸!卸下所有能带的物资!我们进冰峡!去救人!”
没有丝毫犹豫。
白船艰难地破开浮冰,靠上冰峡边缘。
艾尔达瑞安留下必要的水手看守船只,亲自率领船上近百名状態相对完好的诺多战士,以及——最关键的是——他们携带的大量备用物资:御寒的厚重毛皮、密封的精灵乾粮、治疗冻伤的药膏、提纯的烈酒、备用的武器绳索。
这些东西,本是艾尔达瑞安为漫长的追击和可能的战斗准备的,此刻却成了冰峡中濒死族人的救命稻草。
他们循著冰面上那触目惊心的“死亡之路”留下的痕跡,一头扎进了赫尔卡拉赫的白色地狱。
艾尔达瑞安的绸繆和先见之明在此刻显现了价值。
奥力所赠的鎧甲散发出温和的暖意,驱散著刺骨严寒,让他能保持清晰的头脑指挥。战士们用绳索彼此连接,小心地探路,避开危险的冰缝。
他们目睹的惨状比在海岸边看到的更加残酷:冰面上保持著死亡瞬间姿態的精灵遗体,被冰嚎兽拖入巢穴的残骸,还有那一个个在冰原上孤独矗立、指向中土方向的“冰墓”……
心中的悲痛化为更坚定的力量。
他们日夜兼程,循著那越来越清晰(因为芬国昐的队伍行进实在太慢)的足跡和残留的微弱生命气息追踪。
终於,在一个被巨大冰山环抱的、相对避风的冰谷里,艾尔达瑞安他们追上了。
那景象,让所有追踪者都忍不住落下泪来。
芬国昐的队伍,已经不能称之为队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