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细化方案那段时间,祈临和许沛然几乎每天都有通电话,主要是因为对接的项目负责人有变更。
起初几天许沛然还跟祈临开过玩笑,说新负责人是项目的首席构架师,是个“超级大帅哥”,每次开会都是一场视觉按摩,连枯燥无味的工作都变得有趣起来。
这个“有趣”没持续一周,许沛然就从“帅哥”的假象里清醒过来,一轮轮的会议、测试和方案修改把她仅存的那点世俗的欲望完全磨灭了,称呼也从“超级大帅哥”变成“冷面阎王”。
那位新负责人的专业程度连祈临都觉得棘手,但是因为职业操守所在,他只能尽心尽责地远程指导,帮忙分析框架。
好在许沛然虽然缺乏经验,但是学习能力强,很快就掌握了要领,三个多月后终于签署验收文件,完成最后的交付。
项目结束的庆功宴上,许沛然给祈临打了个电话:“要不是师父指点得好,我也不会进步得那么快。今天领导还夸我来着,说我几个分析的视角都很到位。”
祈临窝在沙发的角落,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一边找打发时间的电影,一边很轻地回应:“这三个多月你很努力,辛苦了。”
这突然的夸奖让许沛然有些脸红,她摸了摸鼻尖,低声:“师父,所以你已经决定好什么时候回国了吗?”
“嗯,下个月。”祈临说。
毕竟现在国内临近春节,他实在不想回去看别人热闹团聚。
听到还有点时间,许沛然深呼吸一口气:“那师父……祈临学长,就当是回国前的放松,也是我感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下周有个露营活动,你想参加吗?”
电话那边一下安静下来,许沛然知道这是被拒绝的前兆,于是她飞快地找理由:“师父你从读大学开始就没怎么好好放松过吧?高压状态不利于身体健康,多接触接触大自然吸收一点能量嘛。”
祈临窝在沙发里,将膝盖上的毯子微微往肩膀上揪了一些:“我……”
但还没开口,许沛然的声音又传来:“师父你毕竟在这里呆了七年,总不至于结束得那么仓促吧?”
仓促的结束……大概是因为这句话正好刺中七年前那场同样仓促的分别,祈临忽地沉默下来。
许沛然说得对,十七岁中断得仓促,二十四岁不应该也这样。
于是他微微仰头,看向窗外:“好。”
许沛然期盼过祈临能答应,但是没想到他真的会答应,挂断电话之后拍了拍自己的脸蛋,脸上的兴奋和激动还没压下去,就发现一袭修长的人影站在自己身后。
许沛然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站在身后的男人就是自己在蛐蛐了一个多月“冷面阎王”本人。
许沛然飞快地检索过自己的脑海,确定自己刚刚和师父通话的时候没提到这位陈博士的半句不对,才试探的开口:“陈、陈博士?”
男人保持着礼貌的距离,微微一颔首,淡声:“刚好路过,见许小姐在,想和你聊聊。”
因为这三个月的合作经历,让许沛然一看到这张脸就找回读高中时面对最严肃的科任老师的压迫感。明明没大几岁,她还是下意识用了敬语:“您,您说。”
男人站在她的身边,距离只有一步之遥,说出口的话专业又冷硬:“嗯,你之前在会议上提出许多有洞见的观点,我作为团队的代表也在思考如何更好地向投资方阐述价值……”
许沛然绝望地闭上了眼。心说果然工作狂就是工作狂,项目都结束了还在复盘。
但是又不能不听,她只能叹气:“您稍等一下,这个点我师父说……”
许沛然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说漏了嘴,僵硬地抬起头,就对上了男人浅茶色的瞳仁。
男人的瞳色十分漂亮,像是经年纯粹的琥珀,封存着深不见底的瞳孔。
她很少在国人里见到这么清透的瞳色,滞怔了几秒。
然后就被男人抓住了关键词:“师父?”
许沛然顿时慌张起来,怕自己被误会业务能力有问题,更怕被怀疑,只好将“师父”的身份交代清楚,是前上司,没泄密,更没有其他风险和问题。
她顾着解释,却没想到男人只是问了另一个问题:“你那位师父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许沛然眨了眨眼:“祈临,祈祷的祈,降临的临。”
她再迟钝,也终于发现在名字说完之后,男人向来清冷寡淡的轮廓上和以往不同的情绪。
像是石子落入湖中漾开的涟漪,形容不出来具体是什么感情,但起伏很鲜明。
许沛然刚要抿出点什么,跟前的男人却忽然侧身:“谢谢。我有点事,先走了。”
话题结束得猝不及防,许沛然茫然地眨眨眼……不是要和她复盘会议么?就走啦?
果然帅哥的想法不是凡人能懂的。
……
祈临虽然答应了许沛然,但是到真正要出发前夜,他又微微打起了退堂鼓。
即便小徒弟说得对,他也没必要跟着一大伙不认识的人去露营,自己随便去逛逛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