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以遥很长时间没再说话,伸出手缓慢地穿过蒋成心的耳下,掌心贴着下颔,拇指摩挲着颧骨,将他整张脸托了起来。
分明是近乎全黑的光线,蒋成心的脸却因为出汗而变得潮湿,显出一种别样的红来,像苹果上的晕。
他知道梁以遥的那句话指的是什么,故而眼神左一下右一下地闪,睫毛抽筋似的眨。
“……对不起。”
梁以遥感觉他的心被针刺了一下,偏过头,吻住那只因为受伤而不停抽风的眼睛。
“让你伤心了,对不起。”
“其实,如果真的没意义,我当年不会在那里等你五天。”
嘴唇松开一点,悬在了鼻梁上方,再度印下去。
“我说了‘没意义’,只是因为我想现在和你好好的在一起。”
“你那时候穿的兔子玩偶,肩膀上粘了个口香糖,我现在居然还记得长什么样。”
“对不起——”
不断颤抖的睫毛终于停止了挣扎,精疲力尽地顺垂下来,咸湿的眼泪便顺着睫毛流下来,被那双嘴唇给一一接住,再温柔地吮去。
蒋成心再也忍不住了,把梁以遥按住推倒,侧过脑袋,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狠狠地,眼泪鼻涕全蹭了上去。
那人也不喊疼,是个躺平任人发泄的姿势,嘴角微微地抿着,仿佛被人咬很满足一样。
他的手插进那人汗热的短发里,手掌托着脑袋,一下一下地揉,动作是一言不发的温柔。
渐渐地,肩膀一片濡湿,还隐隐地刺痛起来。
梁以遥感觉自己可能被咬出血了,但仍不愿意放开怀里沉甸甸的肉体,仿佛因为这分痛,才能真实地证明他就在自己的面前。
一低头,一声叹息就散在蒋成心的耳边:
“……成心。”
“成心……成心……”
蒋成心不知道自己一个大男人竟然有这么多眼泪可以流,而且还操蛋的停不下来。
仿佛那几年里积攒的悲伤都被眼前的这个人唤醒,因他而生的痛觉,因他而生的思念,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陌生的酒店,陌生的房间里发了疯似的蔓延。
他只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蒋成心,我没念错吧?”
那是他第一次从梁以遥嘴里听见自己的名字。
蒋成心高一的时候,梁以遥作为学生会的干部和其他学长学姐一起到低年段做宣讲。
那人随手抽了一本他们班的名单册,点了几个人起来回答问题。
蒋成心在座位上紧张地坐着,这是他第一次以这种距离光明正大地看他,但是却希望他永远也不要认出自己。
“……喂,痘哥!痘哥!学长喊你呢!”
那时候,因为一脸青春的伤痕,同学们开玩笑叫他“痘哥”。
他表面上大咧咧地不在乎,当然内心还是很受伤。
说真的,这个年纪的学生,无论男女,谁会不在乎这种伤自尊的外号呢?
“快呀……快站起来!——”
蒋成心懵懵地把自己撑起来,看见梁以遥和一个皮肤很白的学姐站在一起朝他微笑,脑子里轰隆隆地一阵空白。
不知道那人有没有听见其他同学喊他“痘哥”,也许听见了,也许没听见,但他望着名册,又自顾自地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