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秋左拐右拐都没找到住的地方,肚子开始咕咕叫,正打退堂鼓的时候,一阵铮琴声传来。
邱秋便循着声音一路摸到谢绥的寝屋,竹林旁,圆窗内,谢绥低首抚琴,看起来像是颇通音律,极富才情的文人雅士。
琴声冷冽,像是冰封万年的寒雪。
邱秋挪着小步子扒拉着圆窗子往里面看,谢绥像是弹琴入了迷,死活都没听到邱秋的动静,乃至于邱秋叫他的声音。
邱秋在远窗外面伸手去够谢绥,但距离太远的,他怎么都够不着。
邱秋只好绕了一圈去敲门,房门紧闭,看样子里面还上了门栓,不知道在房谁,邱秋敲门的声音弹琴的谢绥当然不会听到,于是他只能又回到谢绥坐的圆窗子旁。
几次大声呼喊,谢绥都不说话,邱秋牙一咬,看在谢绥掌握自己的富贵生活的份上。
搬了几块石头垫在脚下,提着袍子摇摇晃晃站上去,试图从窗子里钻进去。
邱秋撅着圆圆的屁股,远远看去想一个小贼钻进谁家姑娘家里。
邱秋没干过这种事,连拿石头垫脚都是第一次,脚下歪歪斜斜的不稳,连抓到窗边都是勉强。
突然他脚下一歪,一块石头滚下。
邱秋“啊”一声,整个人朝外倒去。
谢绥装模作样弹了半天,余光看见邱秋靠近,便将注意力全放在小蠢货身上,连曲子弹错了段落都没注意到。
看见邱秋爬上窗子的身体骤然跌落,他手下琴音一铮,砰的一声一根弦断开,划破他的手。
邱秋眼前的景色从谢绥弹琴的身影变成了飘着彩云的天空。
都怪谢绥!
邱秋于天旋地转之中无声呐喊,紧接着一只滑腻的手突然出现抓住他的手臂,将邱秋站不稳的身影牢牢抓住,紧接着另一只有力的臂膀拦住邱秋的腰,把他提上去。
邱秋惊魂未定,看着谢绥紧绷着的脸,吓得大喘气,他被谢绥抱到席上,刚刚魂归,就向面前的谢绥问责:“我叫你你怎么总是听不到呢。”他也像是真的担心谢绥,“要不你找郎中看看耳朵吗,不要讳疾忌医。”
接着他劫后余生一般看了眼远窗比一个人高一丁点的距离拍了拍胸脯:“吓死我了,差点被摔死。”
然而就是这么一拍让他发现了端倪,那只谢绥抓过的手布满干涸的血液,而衣襟上也零星撒着几滴血。
“啊啊啊!谢绥一看!你把我的手都拽流血了。”邱秋近乎惊恐地举着手放在谢绥面前,这可是实打实的罪证,这不怪谢绥又能怪谁。
这么满手都是血,伤口得多大啊,邱秋下意识摸了摸手,试图找出伤口在哪里,以往会痛,今天怎么一点也不疼呢。
谢绥面对邱秋的指控,只是微微皱着眉,一只雪白的帕子被他从怀里取出来,裹在他右手上。
雪帕顷刻就被浸透鲜血。
邱秋看看谢绥又看看自己,恍然大悟般:“原来是你受伤了!”
邱秋还在原地惊愕发呆,谢绥已经叫了人进来清扫沾了血的地方,另一部分则跑去请大夫。
邱秋看见断弦的琴,心里也有几分了然,他又不笨。
那这岂不是和他有关系了,意识到这个事实,邱秋心里少有地有些愧疚,眼巴巴地跑去蹲在谢绥面前看着他。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谢绥还是那张淡漠的脸,只是带了一丝苍白。
他想要关心关心谢绥,但面前突然变得易碎的男人突然道:“我母亲和父亲,不过是皇族和世族达成合作的保证和纽带。”
“母亲嫁给父亲之前,父亲谢正章已有妻儿,后为联姻,谢正章原配妻子退为妾室,母亲与父亲,并无感情,嫁给父亲后也并不开心,之后母亲生下我便搬出谢府。”他眼睛半垂,看起来有些忧伤,“我不跟邱秋多说就是因为这个。”
邱秋也不晓得谢绥怎么突然这样说,那日他不过好奇多问了一句,虽然谢绥只是寥寥几句,但邱秋也并不在意。
但他的身世这样复杂,又突然主动提及,这让邱秋心里更为愧疚。
邱秋给他倒了茶,忙说:“快喝些,别说了。”邱秋殷勤地伺候谢绥,两人等着大夫过来。
谢绥垂眸任邱秋伺候,突然长长的睫毛轻轻一颤动,谢绥又说:“过几日就是孔先生的生辰,届时我带你去,为他引荐你。”
邱秋动作一顿,是他期盼已久的孔宗臣,原来谢绥真的在准备这件事。
思至此,邱秋更加热络,凑到谢绥面前,嘘寒问暖:“你手疼不疼,要不要我给你吹吹?你是不是拿不了杯子,我喂你吧。”
邱秋拿了自己刚倒好的茶,双手捧着递到谢绥唇边,谢绥微不可察地挑眉看了眼邱秋,轻轻含住,邱秋就喂他喝水。
紧接着他又倒了一杯,谢绥摇了摇头,邱秋只能失望放下,看了一眼谢绥全身,立刻捧起他受伤的手,鼓起腮帮子,呼呼地隔着锦帕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