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她谁也不敢告,只说是去周欣仪家。
她觉得自己像个溜出家门的叛逆姑娘,背着长辈去见什么人。
次日早晨,偷干很重的唐小姐在周家停机坪上整装待发。
她右手握着行李箱拉杆,左手拎着小包。
周欣仪送她,看她穿一身纯白呢子裙,加绒大衣,鹿皮短靴,棉筒袜,针织帽贴着耳朵,黑长发被妥帖地压住,起了些静电。
唐柏菲一脚踩上阶梯,折身挥挥手,“我走先,拜拜。”
落地北京是傍晚八点四十,她着急,没等欣仪安排的司机来接,直接不怕累地搬下行李,轰隆隆拖着走到岔路口,手一抬,伸出路牙子拦车。
红黄两色的车尾灯混杂,远远望去,密集得晃眼。
一辆出租车停下,司机帮她把行李抬到后备箱,“我的天,这么重啊。”
她摇摇酸疼的手腕,喘着粗气,轻点头。
“上车吧。”
前后拉开车门,唐柏菲斜身坐进去。
司机摆动着方向盘,不禁感慨,“你一个人来的北京?”
她擦擦额头的汗,“是。”
“从哪儿啊。”
“香港,师傅,有近路绕吗?我赶时间。”
司机看导航无数段红色,带她走了条橙黄色的线路。
一路走,司机喃喃着,“也够厉害的,细胳膊细腿儿把大包小包提那么远。”
车披拂夜色行驶,两小时后抵达了目的地。
将近十点钟,医院大门前已没什么人,楼顶的LED字在墨蓝的空中发着红光。
她哈一口白气,哼哧哼哧地,拉着行李走楼梯旁陡而长的坡。
自动门左右划开,她穿过一楼大厅,径直坐电梯上了顶层。
季崇严给的地址很详细,精确到出电梯左拐最里的一间。
途径护士站,值夜班的小护士起身问她,“您是找傅先生吗?”
大概是瞧出了她眼里的疑惑,护士说,“这层只有他一个人。”
“是,我找他。”
“麻烦您来一下,”护士拿册子和碳素笔,“我们老院长嘱咐过,谁探病都得提前登记。”
“哦,”她累得说不出太多,扒在台前,虚虚握着笔,“写什么。”
“都得填,他身份特殊,”护士笑,“您是他妹妹吧,填这个亲属栏。”
她咬着唇瓣,笔尖滑过护士所指,在配偶的首栏填了“妻子”二字。
字是连笔,她写得飞快,哪怕因羞怯而不愿叫人看清。但这两个字实在好分辨。
“好了,写完了,剩下的明天补。”唐小姐扔下笔。
小护士也发愣,坑坑巴巴地哦了声,看这年纪不大的女生低着头,半张脸埋进大衣领子里,逃走似的步履匆忙。
唐柏菲在虚拢的门前站定,轻轻推,朝病房里看了一眼。
他在床上侧躺着,背对她,一动不动,应该是睡熟了。
她跨进来,掩住门,蹑手蹑脚地向他身边靠近。
在床头的椅子上坐了,她看傅程铭手背的两截白胶布,眼眶莫名发酸。
她搓了搓手,让它们不再那么冷,伸长胳膊过去,指尖轻触他的手背。
傅程铭闭目养神,懒得看,以为是小冯他们来捣乱,不耐烦地皱眉。
他手重重一撇,将另一只手打开,“不要动。我在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