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在大梁,我也算是体验过天高地阔,现在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只管享福。当年卫瑎的逼迫,又怎么能不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虞惊霜瞧着美人落泪,实在心疼。
她捏着白芨的下巴给他拭泪,放柔声音安慰:“不要胡思乱想了,我自得其乐,哪里用得着你为我难过呢?”
白芨透过朦胧泪眼去看她,顺从地点点头。
小杏姑娘在一旁瞧着两人,心里咀嚼虞惊霜刚才的那些话,一时间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儿,只是有些莫名的难受。
她一向冷心冷情,只爱看看话本子沾点人气儿,但此刻旁观者清,小杏想:如果不是动过真心,又怎么会被几封书信就唤来噩梦?
虞惊霜如今洒脱,早已放下,释然度日,可当初呢?
被诬陷、设计、逼迫,狼狈地离开上燕时。
一行人走在荒无人烟的大漠中、只有亘古如一的月色照拂着她时。
穿着厚重的嫁衣、落座在狭小的轿辇里,赶往大梁去迎接自己未知命运时。
自上燕至大梁千里路途,日夜疾行仍需数十日,那些睡不着的每一个夜里——
她会在想什么?
是在想自己从前幻想过的,嫁给心上人的场景吗?
还是上燕那些无知无觉中受了她庇护的亲人?
小杏侧过脸细细去看虞惊霜的脸,这么多年,她已经非常熟悉这张脸上的一颦一笑,虞惊霜一挑眉,她就知道这代表着何种意思。
可直到今天,小杏才恍然察觉,她从未见过虞惊霜为情所伤的模样。
那些难过、忧惧、悲伤、孤独,大概早已留在了当年的千里月色中。她、包括世上任何一人,都只能通过他人口中的往事去了解虞惊霜。
也许这就是白芨哭泣的原因。
不是因为可怜而难过,而是他深深地明白,于眼前的虞惊霜来讲,旁人对她的情爱真的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小杏静静地看着虞惊霜为白芨擦眼泪,心中悲戚之余,手指不自觉地慢慢抚摸着腰间的利刃。
她已经按捺不住杀心。
若是有朝一日,能见到那个上燕的卫瑎、以及话本中提及的另两位“前缘”……
她想,她一定要活剐了他们。
虞惊霜如今已不在意了,可她要为其寻一个公道。
……
此时,远在数百里之外。
荒漠黄尘滚滚,两道车辙深深印在尘地。
马车内,阖着眼眸的美人斜倚在榻上。
他有一张苍白的脸,骨相流丽,长发未束,乌发垂下,沿着清瘦的颈侧渐渐消弭在黑氅中,病色难掩姿容绝代。
时至仲春,马车内却仍点着暖炉,如鬼魅一般艳美的人仿佛丝毫察觉不到燥热,只闭目沉思。
马车外,仆从小声禀告:“公子,已到大梁境内了。”
卫瑎缓缓睁开眼,若有所感。
望向大梁京畿的方向,他微微弯了下唇角,古井无波的面容上,此刻才多了一丝鲜活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