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炊!”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人,正是多日未见的程炊。他依旧带着金丝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然而亚麻衬衫山沾了一些血迹,一靠近他便能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淮泗脸上惊喜未定的表情一怔,留意到他右手握着那把熟悉的武器,泛着幽幽蓝光的类似匕首般的长刃,刃上因为特殊的材质并不会沾惹任何血液,可是程炊身上的血腥味却没办法一下子散去。
淮泗突然想起白大褂身上那一击毙命的伤口,声音有些颤抖,问:“你……你杀了研究所的人?”
程炊见到他时,金丝眼镜后的眸子一瞬间有些动摇,很快恢复往日的冷静,对此不置可否。
淮泗质问着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跟你根本毫无瓜葛吧?!”
“那有什么关系。没有我也会有别人,那些人的决定不会因为少一个人而改变,只不过我来做的话会让他们更少痛苦吧。”
淮泗知道他没说错,就算他不动手的话,这些研究所的人员也注定要被上面的人抹杀。
可是……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这研究所跟你没有关系吧?”
程炊沉默,一会,说:“这只是个交易而已,我帮他们解决研究所的人,他们把研究所的位置告诉我。各取所需,不是吗?”
“你为什么……”面对程炊平静的眼神,淮泗突然明白了,程炊这趟回来就是带着自己的目的,他应该早就知道在哪能找到谢守善,但是他不知道研究所的位置,于是程炊跟上面的人做了这笔交易,他当了一次刽子手,只为了能找到研究所的位置,从而找到谢守善。
淮泗立即将程炊的去路挡严实了,沉声说:“你不能去!”
程炊望着他,露出了个讽刺的笑容,这还是淮泗第一次见程炊露出这么具有情绪的表情,程炊说:“你怕我找到谢守善杀了他?”
淮泗根本无法理解为什么程炊对于杀掉谢守善有如此的执念,或许他的表情实在太过明白,程炊唇角的笑容越深,那讽刺的意味便刺眼。
“你当然不会理解,你怎么可能会理解呢。”程炊唇角弧度逐渐消失,眼神越发冰冷,一字一句对着淮泗:“你也无须理解,我必须杀了谢守善。”
程炊的一字一句极其坚决,也让淮泗的心随着他的言语更冷半分。
他想到他一路上所遇到的所有白大褂,以及谢氏夫妇都在无一例外地给他透露出一个信息。
“他的存在本就不应该存在。”
就连未来的谢守善——匪石都在否定自己的存在,认为自己的存在将带来所有的苦难。
可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有一个人的存在并不会被任何人期待,被所有人否定呢?
谢守善你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地狱?
想到这,他的心似乎被一只手逐渐攥紧,彷佛要把他许久没跳动过的心脏捏的生疼,疼得他忍不住眼睛生涩,竟有一股冲动要落泪。
“不!你不可以去!”淮泗进一步靠近程炊,尝试打消他的想法。
程炊望着他,再次露出一抹笑,竟跟不久前谢慎己的笑容几分相似,他缓缓说着:“可以,除非你比我更早找到谢守善吧。”话音刚落,程炊的身影就在淮泗眼前消失了,他动用了能力绕过了淮泗,淮泗根本没有办法阻止他。
淮泗望着眼前消失的身影,并没有过多停留。程炊的话点醒了他,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要先找到谢慎己,就能找到谢守善!
因为谢守善回来研究所的目的也是为了杀掉自己!摧毁研究所!
第106章重塑
抗暴室位置较为隐蔽,毕竟是研究所用来关押狂暴不安分的分子,被判定为危害极大才会被关进抗暴室,抗暴室严实密封,更像是个铁罐头,给人一种绝望的窒息感。或许因为谢守善的右眼还在淮泗的身上,淮泗冥冥中有种感觉走在了走廊中,居然真让他找到了手札里所说的抗暴室。
不过此时抗暴室外是一番触目惊心的惨像,淮泗刚到抗暴室外便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这股血腥味极其熟悉。除了别人的血腥味外还夹杂着属于谢守善的血液味道,淮泗瞳孔一缩,见到的却是刚才在房间外看到白大褂的女人,也就是林凤妮,她此刻几乎跪坐在地上,浑身血污,手里握着一只注射器,另一只平日白嫩柔软的手此刻已经被划破汹涌的血液正在流淌着,全身几乎俯卧在血泊之中,可她仍旧抬头看着前方。平日坚强的双眸早已噙满了泪水,泪水不断夺眶而出,汇聚到下巴,滴落混合着自己的血液仿佛要形成一条蜿蜒的红色河流。
“对不起……对不起……”她嘴里不断地道着歉,泪水簌簌往下掉,即便她的瞳孔开始随着失血过多而渐渐涣散,可还是坚持望着眼前的人,想要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将这个孩子镌刻到她的眸子里。
在她面前不远处却是刚才不久前见过的谢慎己,那干净的笑容早已消失,漆黑的双眸已然变成赤红,瞳孔失去了焦距,他跪坐在地上,双手抱着头,手指用力之大几乎要戳破了坚硬的头骨,甚至能看到额头处流下了鲜血,从额头流下来甚至滴进了眼睛,然而他恍若未觉,血液与赤瞳几乎融为一体,分不清那到底是血染成的还是本来瞳孔的颜色。
最惊悚的莫过于谢慎己胸口处插着一把匕首,匕首没入心脏的位置,周围氤氲了一片血迹,他眉头紧锁着,仿佛一尊随时都要产生裂缝的破碎状态,明明处于极度痛苦中,可他口中却始终没有发出一句呜咽或呻|吟。在他的潜意识里面,在从小被父母隐蔽地藏在研究所中长大就必须要学会隐藏,隐藏自己的踪迹,也包括隐藏所有的痛苦,学会将一切动静埋藏在平静之下,是他必须要学会的生存之道。
淮泗正要上前,突然顿住了脚步,因为谢慎己身后出现了一个身影。
踏着浸泡了血的军靴,一步步走来,站在谢慎己身后,绷带包住了右眼,只剩下左眼望着前方,湿漉漉的刘海掩盖了神情,他几乎没有看向淮泗,目光只有眼前的谢慎己,两人相同的面容,不同的状态,形成极其诡异的状态,仿佛一分为二的鬼魅。
谢守善一边毫不在意拔掉扎在手臂上的注射器,跟林凤妮手握的注射器是同一个型号,那是刚才林凤妮扎在了谢守善身上的武器,只不过这点威力根本伤害不了谢守善。
现在的谢守善根本不会被任何事情阻挡,他直直地走向谢慎己,浑身散发着沉重如地狱恶鬼般的气息,一身黑衣,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如煞气般笼罩着整个走廊。
眼看着谢守善如今靠近谢慎己,总之不会手下留情,这个时候淮泗也赶不过去,下意识地大声地呼喊了一声:
“守善!”
这时,谢守善才如梦初醒般发现不远处淮泗的存在,明显怔了一下,直直地看向淮泗,碎发下的左眼有些红黑相绞,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眼神很快恢复了冷淡,转过头不再看向淮泗,继续朝着谢慎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