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承认,自己的确是有些在意文十九的存在的。
在那些他不曾参与的岁月里,是文十九扶持他一步步踏上了南渊的巅峰。文十九是他座下恶犬,手中兵刃,牢牢占据着裴知岁身边最近的位置。无论南渊十二城内部如何动荡变换,唯有文十九的夕颜不动如山,永远隐蔽在裴知岁的羽翼之下。
他在意的不仅是文十九对于裴知岁的感情,更多的还是那段没能相伴在他身边的日子。
他并非优柔寡断的性子,也很少近乎执拗的执着于某件事、某个人,师叔们对于他的评价最多的便是冷静果断,从不瞻前顾后,胡思乱想。
然而在裴知岁面前时,这些东西却仿佛云烟般消散了。
他会患得患失,会下意识向他靠近,亦会不自觉地在意那些自己未曾参与的岁月。
楚寒衣不知道这些情绪的存在是否正确,但不可否认的是,正是这些鲜活而陌生的情感,才令他知道自己正真真切切地活在这人间,驻足这红尘。
他沉默了片刻,像下定了某种决心般缓缓启唇。
“我其实,有些嫉妒文十九。”
“……什么?”裴知岁一愣,似乎是被他这话惊到了,连着抛出了三个问句:“你嫉妒?嫉妒谁?文十九?”
“嗯,嫉妒他。”楚寒衣被他的反应可爱到,脸上的神色也自然了许多,“我偶尔总会控制不住的想,当年万里雪原上,若我能将你认出来,如今的你我又会是怎样的。”
裴知岁微微阖上双眼,顺着他的话向下想了想,道:“你觉得会是如何?”
“我也许会带你回归寂山。”楚寒衣答道。
“若我不肯呢?”
楚寒衣思索片刻,道:“那我大抵会不顾你的意愿也要带你回去,毕竟你那时候伤的实在是……”他静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找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实在是有些惨不忍睹。我不可能放你在雪原养伤的。”
“这样啊。”裴知岁笑了笑,道:“我倒是觉得,不会有比现在更好的情况了。当年那种情况,哪怕你真的将我认了出来,我也不会承认的。对面不识,已经是我能想到的,你我之间最好的状态了。”
他睁开眼,墨玉般的瞳孔中华光流转,蔓延着浅淡的笑意。
他伸出手,指尖依次划过楚寒衣的眉骨、鼻梁、嘴唇,轻轻触碰,若即若离,引来了无穷尽的痒意。
最终,他的手停在了那人颈侧的梅花纹样上,蜻蜓点水般碰了碰。
他从没告诉过楚寒衣,自己其实很喜欢这个血契纹。
这个纹样,是他与楚寒衣一同坠入红尘的象征,只要见到它,裴知岁便知道自己不再是无根的浮萍。
此一生,除却生与死,无论他选择了哪条路,始终都会有人陪伴。
裴知岁无法拒绝这种永恒,正如他无法真正拒绝楚寒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