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母对窗坐了一夜,一夜之间,她的鬓角乃至仅存的乌发迅速花白。
第二日,元春楼内多了几道陌生气息,楼里的娘子们都紧闭大门不出,门前贴满符咒,只余几名身着白衣的佩剑弟子在楼道逡巡,几名弟子均为东山寺之人。
刘四元始终不肯开口,刘母那方无动静,而行首妈妈亦是装疯卖傻,一问有关阿丑的事就说:“奴家真不知道。”
楼里其余人皆被盘问过,然而当初那波人散的散死的死,唯一具体知晓阿丑此人的海棠和山茶两个老人也遇害了。细查之下才发现,元春楼里的稍微有些阅历的人,在众人皆不知情的状况下,同刘府人一样,早些年陆陆续续被大换血了一波。
然而在这喜新厌旧的楼里,旧面孔去,新面孔来是再为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彼时沈情看着手腕上盘起的玉镯大小的小黑蛇,不由惊叹道:“你还能变小么?”
黑蛇吐了吐蛇信子,努力缩了缩身躯,将自己又变小了一圈,直至变成簪子粗细,才停下,它的蛇信子吐在外头,收不回去了。
秋仁这些日子被李道玄养得肥废不少,又太久没有见血,不过是将自己缩小就已经快要累瘫了。
沈情的指头压下来,它也只是扬了扬脑袋蹭了蹭,收回蛇信子后就在她手腕上盘成一团,一动不动。
沈情玩够了,托腮透过窗棂看向天上。
但见空中烈日炎炎,晴空万里,一丝朗风也无。许是前几日见过沈情满头大汗的模样,知晓她怕热,顾昀托人送来了几个素样锦囊,一打开才发现,是那日李道玄给他的同款锦囊。
虽说李道玄将配方给了她,可制作这些需要时间,下人还没来得及送来,眼下这些锦囊正巧解了她的的燃眉之急,沈情毫不客气的收下了。
沈情看着手中正在剥的莲子,忖了忖,分了一波莲子到玉盏里,准备送给顾昀吃。
那是她采来准备送到家中给耶娘吃的,如今正好可以分一些给顾昀以示感谢。
她推开门,恰好有一弟子巡至门前,沈情叫道:“小道长留步。”
那弟子正是最初在有间酒楼同李道玄吃酒捉妖的那波人,自然识得沈情,见她以男装示人,便当作不知情,问道:“公子有何事?”
“有劳道长替我将这个带给顾昀。”
听闻沈情直唤顾昀名讳,那弟子迅速燃起八卦之心,悄悄竖起了耳朵,手上动作却不停:“没问题。”他接过沈情递来的玉盏。
只见颗颗白嫩圆润的莲子躺列在其中,令人胃口大开。
他悄悄瞪大了眼,“这是公子亲手剥的?”
不过是几颗莲子而已,对方却这般惊讶,沈情心底不由得疑窦丛生,道:“正是。”
那弟子也恍觉自己失态,讪讪笑笑,借口圆道:“嗷,往日我也爱吃莲子,只是自己尝试过剥莲子,怎料我笨手笨脚,半天也剥不好,所以今日一见公子剥了如此多的莲子,着实佩服。”
见他如此说,沈情勉强打消心底疑惑,又转身从屋内拿了一盏莲子给他,“这盏送给小道长。”
那弟子受宠若惊,连道:“不必不必,这我怎好拿……”
“小道长这两日巡楼辛苦,吃点莲子是应该的。你就拿着罢。”沈情道。说完不等那弟子回答,就关上了门。
白衣弟子茫然看着手中两盏莲子,呆若木鸡,行至拐角处时他察觉脊背发凉,呆呆往后望去,却见李道玄不知何时抱剑站在了一方阴影下。
他吓了一跳,差些拔剑,待看清了来人面孔,他道:“好你个李阿蛮,真是吓我一跳!”
李道玄面无表情盯着他手中两盏莲子,他方才见到沈情叫来对方,亲手把这两盏莲子递给了对方。
张青成见李道玄直勾勾望着自己手中两盏,眯了眯眼,忽然就会心笑了。
他主动道:“哦,这是沈娘子给我的,这一盏她让我交给子诚……”说完,停顿一瞬,他抬眼悄悄看李道玄的反应,却见他无动于衷,张青成不由得迟疑了。
难不成他猜错了,李阿蛮并不喜欢沈娘子?
“这一盏,是沈娘子体谅我辛苦亲手给我剥的。”他着重强调“亲手”二字。
令他失望的是,他没能如愿见到李道玄变脸,对方始终板着一张脸,对于方才一番话置若罔闻,他公事公办道:“我去审人,你送完快些回来,莫让大妖乘虚而入。”
说完,负手大步离去。
张青成“嘶”了一声,道:“怪哉,难不成李阿蛮还真不喜欢沈娘子,这婚事也是圣人做主的了?”他摇摇头,朝隔壁客舍走去。
二人在木梯处盘腿而坐,抱着沈情亲自剥的莲子啃,张青成道:“子诚,你莫不是在诓我们,这阿蛮瞧着并非有心动的迹象呐?”
顾昀无比坚定道:“绝对有猫腻!我跟你讲,起初在骊山时秋仁就认准了沈娘子,走哪儿都要跟着她。这不,又将秋仁放了出来,让它跟着沈娘子。”
他塞了一颗莲子进嘴里,“秋仁对他来说有多重要,”嚼嚼嚼,“你又不是不知道。”嚼嚼嚼。
张青成略微沉思片刻:“秋仁又不是阿蛮,万一是秋仁喜欢沈娘子呢?”
“不,绝对不是。”嚼嚼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