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决定先问问李道玄,看他能否认识这些咒文。
怎奈她高估了自己的身体。
只是下个地的功夫,刹那间天旋地转,沈情只觉脑袋晕眩,眼花缭乱,下一刻,她便重重摔倒在地,发出一声巨响。
饶是睡得再死也该被这巨大的动静吵醒,是以李道玄睁眼便瞧见床榻下摔了个人。
他叹了口气,走上前去将捂着脑袋的人抱起,再丢回榻上。
“沈幼安,你还还真是难杀啊。”他一言难尽道。
沈情忍住想要呕吐的冲动,闭眼熬过一阵晕眩,一听李道玄那嘴欠的声音,她下意识辩驳道:“我也没料到这榻会这么高,都怪你,选了个这么高的榻。”刚说完,想到自己还要找他帮忙的沈情便后悔了。
李道玄气笑了,“合着我这是帮了个白眼狼。”
沈情心虚地捏了捏手中经幡,埋头岔开话题道:“喂,帮我看看这个呗。”
李道玄乜了她,神色颇有些耐人寻味。只见他忽然俯下身,凑近沈情,用最轻的语气说着最欠揍的话,“要看可以,你求我啊。”
本以为此话一出口,会换来对方龇牙咧嘴的神情,不虞却见沈情神色一松,忽然抱着他胳膊软软道:“李道玄,求你了。”
声音仿佛浸了蜜一样,能甜化人的心。
李道玄却顿觉遍体恶寒,鸡皮疙瘩骤起。
沈情仍在一旁添柴拱火,“好不好嘛,求你了,替我一看,一眼便足矣。”言罢,她未待其反应,便径直将经幡塞于他掌心之中。
李道玄这时惊醒过来,猛地一把抽出胳膊,往后退去,恨不得一步退出十里地。
沈情眼中闪过狡黠,当见他手中稳稳捏着经幡时,便知道,这一局,她赢了。
李道玄捏着经幡,面色犹如吞了秽物般难看,“本王着实好奇,你的骨气究竟是何物所制,竟如此绵软。”
沈情伸出一指,在他眼前晃了晃,“骨气?我只是个脆弱的女孩子,何来你说的骨气?殿下还是信守承诺,帮我看吧。”
事关家人安危,沈情向来不会在此事上耍脾性,何况撒娇一事上,她早在师兄面前便练得炉火纯青,如今不过撒个娇服个软的事,无论对象是谁,对她来讲都是不痛不痒。
李道玄自知输他一局,内心即便再忿忿,也只能乖乖替她看。
可当他看见经幡上的咒文的时,面上竟也添了些许凝重。
沈情见他面色不对,往前凑了凑,试图在经幡上看出个什么。
李道玄忽道:“厌胜之术。”
沈情一愣,“厌胜之术?”
此术她早有耳闻。若将时间回溯至十年前,在相繇伏诛之前,李朝术士众多,道门百家呈现出百花齐放之态势。然而,粟谷虽繁,数量众多,却也难免混入几粒坏谷。其中,厌胜之术便在那时一度崛起。
厌胜之术乃是借助一些咒法来达成害人之目的。其中涵盖了咒人鳏寡孤独、使人日日倒霉等情形。往更邪僻之处说,少不得涉及镇魂之法,即通过咒术镇住人的生魂,使得其不得往生,日日困于某地,饱受煎熬之苦。
通常使用这类咒术之人,对受害者往往怀有滔天恨意。
昔日先太子便是因使用此术残害今太子生母,最终落得个五马分尸的悲惨结局。
自此以后,圣人颁下禁令,严禁民间再度出现厌胜之术,一旦发现有人与此术有所关联,即刻诛灭九族。由此可见,圣人对厌胜之术厌恶至极。
如今这皇家年年避暑之地,骊山林内一个小小的破庙内,却出现了这般邪术,而那白水煞的墓,竟能从长安城脚下延伸至骊山内。
在天子脚下,竟有人将墓修得如此肆无忌惮,胆子大得惊人。
沈情问:“这是厌胜之术中的何种类别?”
“押魂之术。”
即镇人生魂,使其永不超生,日日受煎熬之苦。
沈情实在想不通这人做的目的。
若言厌恶白水煞,却又为他修筑了一座规模如此宏大、机关如此厉害的陵墓;若说喜爱他,却又在墓室关键位置上布施厌胜之术,以此镇压他的魂魄。
不过如此也想得通,白水煞为何会化作白水煞。
试想你生前过得不尽人意,又在横死以后被人施展邪术镇压魂魄,魂魄被囿于一方小小的棺材内,日日饱含油炸煎熬之痛,连翻个身想要挣扎一下都难,这怎能不怨。
若是换作沈情,恐怕她比白水煞的怨气还要大。
也亏得他成了白水煞,挣脱了囿住他的地方,方能自由活动,可即便如此,身体的痛楚却丝毫没有减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