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刘母、刘婉秀一家极有可能与那喜丧妖有牵连,沈情再也做不到将心比心,亦不能感同身受。
沈情挂上了为难的神色,眼中尽是同情,她急忙扶起沈母,说出的话却是残忍的:“恐怕不行,哪怕将您全身血肉尽数铺路,也带不回刘娘子。”她垂眼,眼中怜悯,皮肉之下却是虚伪、冷漠,“我想正本清源,釜底抽薪的道理您是懂的。”
“刘娘子的魂被执念魇住了,在她的回忆里,有个阿姐,如今只有寻到与那阿姐有关的物什,我才能尽我所能带她破魇,回归现实。”她半真半假道。
被执念魇住了是真,回忆里有个阿姐也是真,可后面的话全是她胡诌的,不过是为了诈一诈沈母。
倘若真有阿姐这个人,那么喜丧妖的身份便自此分明了,就还只差个白水煞。
查清了身份,更能方便查找他们的尸体,以及这背后牵连的人,到底是何人在针对沈家,针对她。
刘母听完沈情一番话只觉天都要塌了,她道:“我上哪儿去凭空寻个‘阿姐’的东西出来!这可怎么办呀!”
见刘母当真为难,沈情道:“您且去查查呢?万一刘娘子幼时同哪位毗邻的姊姊玩耍过,只是你们忘了有这么个人,刘娘子的回忆总做不得假。”
刘母一听,竟真觉有几分道理,她道:“好!好!我这就去查,这就去查!”
说罢急忙转身,却想到什么似的又折返回来,她一时着急,竟忘了问女儿接下来该如何安置。
“不知……婉儿她眼下该如何安置,您说魂魄离体久了便再也回不来,不知可有个时限,具体又是几日……”
沈情道:“三日,三日一过,便是大罗神仙也难以救回她。”
刘母刷的一下白了脸色,连同眼角细纹都多了数条,她嗫嚅道:“三日、怎么会是三日……这么短,我怎么去查……”
沈情静静看着她,一时间,本就苍老的妇人更添岁月侵蚀的痕迹,那瞬间佝偻的背叫她看上去如同一位年长老妪。
“这要看您了,夫人。我能做的,便是竭力替刘娘子招魂,成败与否,就看这一次了。”
刘母哽咽道:“多谢沈娘子今日相助。”她抬起粗糙干裂的手,缓缓抚摸女儿的脸侧。
那只手掌心干涸,关节肿大如树根,看得出是一双常年劳累的手。
在刘寺卿考取功名前,夫妻二人日子过得艰辛,因此苦活累活也要亲自动手,便是后来刘寺卿终于考取进士,他们也无可避免留下了曾经苦难的烙印,以至于二人瞧着要比同龄人更显苍老。
“婉儿出生时,我已年近四十,以至于她自幼便承受了许多那个年龄不该有的目光和压力。”刘母眼中满是心疼,“我知晓他们笑我老蚌生珠,笑我生了个女儿,说我刘家往后后继无人。”
“可我一点都不怨,因为她是我拼了命向老天讨来的宝物。”
听至此处,沈情眼睫微颤,此刻她心中终于多了几分动容。
刘母继道:“我舍不得她受苦,舍不得她受难,只恨不得将她时时提在身旁,护着她。如今她平白遭受这般苦难,我只觉得心碎了一地,”她满面泪水,竟是提着裙摆向沈情跪了下来,“若能救她,还请沈娘子一定竭尽所能,要我的命也好,剜我的肉也罢,我都愿意。”
“我在这儿,先谢过沈娘子了!”她的背脊刹那佝偻下来,朝地上深深拜去。
一番话,说得晓之以理,用情之深。
沈情惊愕至极,却也反应极快避了开来,暇余心下又怒又涩,刘母为了女儿肯屈膝向她这个小辈下跪恳求,一番心意着实叫人称颂,可却无疑是将她这个当事人架在火上炙烤!
倘若此事传了出去,若是救回了刘婉秀,自是美名一桩,若是救不回,便是她枉费刘母心意,成了个学艺不精的间接“凶手”。
好一招为老不尊,果然这些在长安城中混的,没一个是省事的,全都是油光滑面的老油条!
沈情心下仅剩的同情也因她这一跪而彻底消散。
既然刘母欺她阅历尚浅,仗着长辈的身份无形中给她施压,那她也不用再留那无用的良心,自是得好好利用这大好的机会才是。
于是沈情闪身避开之际扶起刘母,道:“如今不能坐以待毙,刘娘子体内神魂不稳,需得寻个煞气较重地方,利用那些煞气将刘娘子体内剩余的魂魄镇压住,否则莫说招魂,怕是在此之前刘娘子就会因失了剩余魂魄而丧命。”
刘母顺着她的搀扶起身,闻言大惊失色,一双手颤个不停,“我女儿还有可能丧命?何为煞气之地?”
沈情:“据我所知,煞气乃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身上所有,既要镇住刘娘子的魂,煞气还不能少,可那些亡命之徒恐怕只有山匪之地才有……”
刘母身形不稳地晃了晃,沈情扶住快要晕倒的人,眼中一亮,道:“我知道了!还有一个地方的煞气重极了!”
“何处?!”刘母眼中刹那有了希冀之色。
“诏狱。”沈情一字一句道。。
出了刘府,沈情迎面便撞见神色不好柳霁月,她面上一片坦然。
左右该做的也都做了,难不成柳霁月还想打她不成。
柳霁月见沈情出来,便知她已经揽了刘娘子这活,一时气得后仰,当即捏着一个小纸人朝她快步走去。
这时送客的刘母一见柳霁月,率先上前道:“多谢柳副使与沈娘子肯来相助,当真是谢谢了!”